《德意志文学简史》：德意志文学的灵魂自省

                                                  思衣谷

当代德国著名文学评论家海因茨•史腊斐出版了《德意志文学简史》，这书虽然小，但分量是相当足的。该书的特点是对德国文学史隐秘的深层结构做剖析，体现自古以来德意志文学形成的奇特和具有个性的原因。

正如在引言部分，作者就鲜活地了举例了瓦根巴赫《背井离乡》，体现的是一种“德国人的自我厌恶”，意思就是说德国人对德国人的鄙视链，以及窘迫之感。想比之下，英国人老乡见老乡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作者的意图不是鄙视和厌恶自己的国民，而是一种对德意志文学的灵魂自省的态度，去观察德意志文学发展史，可谓是爱之深，责之切。某种意义讲，他也是当代德国文学的良心。

此书一共分为三章，其中在第一章失败的开端里，我们就可以看到了，12世纪末之前德语文学的数量都是沧海一粟的，无法构成一个相互关联的语料库。而打那起之后，宫廷文学中出现了中古高地德语歌谣和史诗，它们通常是贵族委托专业作家所作的。其中《尼伯龙人之歌》是属于日耳曼英雄史诗之列。 而作为一名出色的文学评论家，他对于沃尔夫拉姆的《帕西法尔》，戈特弗里德的《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也是客观说明了因为对后世的德语文学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因此是还是没有引人重视的。此外也交代了但丁的《神曲》，以及薄伽丘的《十日谈》之所以反响很大，其中得益于印刷术的传播。而在于印刷术之前出版的那些德语文学自然没有遇到了好机会。尽管德语文学与同期的意大利文学有区别，但历史学家格奥尔格还是发现德语在那个时期诞生的《希尔德布兰特之歌》，这部史诗提供了早期德意志部落的历史材料。

而只有发展到了18世纪，中古高地德意志文学“内在的和诗学的价值”才有可能受到关注。这里非常值得一提的是12世纪，最早的神秘主义德语文献是《圣特鲁佩尔特修道院雅歌》，这种神秘主义的兴起 ，是因为官方教会公信力的减弱，个人修身的必要性愈益明显。另外发展到了1498年，格里美尔斯豪森的《痴儿西木传》而出现的愚人文学，形成了德语文学非常独特的特色，因为这种愚人文学，这种愚人是为理想而生活的，个性也是独特的，因此后来出现出名的德语作品如《铁皮鼓》《香水》《睡神的兄弟》都无不体现了愚人文学这个特点。

第二章就是说到了18世纪，是德国文学功业的始成的开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歌德了，他是缪斯之子，他的诗歌如《午夜时分》是以生命之歌为主题的。此外作者也谈到了歌德的成长经历，终也为《少年维特的烦恼》出世介绍了很多时代背景的内容。而维特式的艺术家的魅力在于无所羁绊，不容于社会，对自己的不满，才华横溢，充满魅力而又神秘莫测，主宰自己的命运，从而发展成为德意志人理想的自我认同。这也体现了18世纪德国文学的情感基调。笔者尤为认同作者的看法是，“将20世纪德国历史的灾难归隐于18世纪的得治理想人格的诱惑，确实不无道理。”这也不难解释为何说18世纪的德国文学是德国文学史的始成开始。而赫尔德在艺术纲领《德意志的特点和艺术》，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德国艺术的特质是“天生的坚定、沉着和美丽。”

在这一章里，我们还可以读到那个时期的德国文学已经形成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新的语言，如歌德以祷告的语言入诗，如里尔克发明了“世界内部空间”，伦茨《家庭教师》则出现了痛苦又不失幽默感的语言，还有克莱斯特的《安菲特律翁》的啊哈的简洁形式等。而谈到德国文学的不朽法则，就是文学缺乏娱乐性是德意志作家刻意为之，这是一个优点。

来到第三章就是说到了德国文学的发展、复兴和终结。其中第一节就是说到了19世纪，德国经典作家发展到了被广泛阅读、引用、模仿、乃至进入中学课本，尽管如此，德意志的文学在世界文坛上还是有一定距离，当然这不是说德意志没有好文学，如在19世纪德意志的作家毕希纳就是佼佼者。其特点就是出现了青年德意志和三月前派的诗歌特点（作为理想），此外还有一些滑稽小品（幽默）；还有创作一些喜闻悦见的形式出现在历史小说中的（作为教化）。

另外作者也谈到了19世纪的诗人是心灰意冷的，是较之理想主义的前辈诗人对于玄思狂想的迷醉，他们的反形而上学和反宗教倾向更贴近人间生活。如凯勒《晚歌》，就是非常喜欢那一句“睫毛掬起了世界金色的丰裕，哦，畅饮吧，我的双眼！”这就是抒情了人间的真实情感。因此在作者看来，19世纪的诗歌有点个人感官情绪化，而没有18世纪那种关于群体和生命的想象力。这样的观点也是非常有理有据的，并和有说服力的。

来到第三章的第二节，就是说到了复兴和终结的20世纪的德意志文学。这里就谈到了里尔克的《马尔特劳里茨布里格手记》，就是体现了为乡土风情辩护，并与犹太知识分子的都市文学分庭抗礼。此外也谈到了卡夫卡的《变形记》，该小说反映了资本主义唯利是图、对金钱顶礼膜拜、对真情人性不屑一顾，最终被社会挤压变形的现实，反映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真实的社会生活。而形成了20世纪的复兴。

最后作者也继而谈到了德意志的“没落文学”特色，自然是德语文学中的一大亮点，其中以伯恩哈德的《走向毁灭的人》，米勒的《日耳曼妮娅的柏林之死》就是以没落为主题的。值得注意的是，在作者看来，德意志的文学是有有着“再教育”色彩的。对德国文学产生过深远影响的时段就是二战后，年轻的德国知识分子在美军战俘营通过“再教育”和“民主化”运动获得了政治启蒙，认识了纳粹统治的罪恶，也认识到了德意志民族走上的思想歧路导致了罪行的发生。这批“再教育”出来的知识分子就是有伯尔和格拉斯，都是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最后也谈到了德国教育在德国文学课程的失位现象，是非常发人深思的。于是因为从1970年以来，德国教育忽略了德意志的经典文学的教育，于是作者悲观认为“德意志文学的历史是短暂的”也是不无道理的。正为如此，这书的意义就体现了在了要德国人普及德国文学教育的重要性，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

作者挥笔意气风发，文字潇洒俊秀而不失社会责任感。他在发掘文学作品产生的社会条件和精神力量的来源，发现是它们最初阻碍、随后促进了德国文学的发展的原因。此外作者也从德意志历史的社会、教育、思想各个对德国文学产生过深远影响的时段，深刻地反思了德意志文学发展历程。他想关注留存于后世文学记忆中的文学，意图勾勒出德意志文学的精神气韵的写意画。在这部小书里，他做到了。起码如他在书呼吁当代德国教育要重视德意志文学的经典教育，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