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开门的人

时隔四十八年，我再次看到了用脚开门的人。

吃完早饭，我照常出去溜弯儿。虽然是进入了数九天，寒风企图阻止我出门，但是，在我这个“抗硬”的倔老头面前，阻碍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我没有走大路，走的是穿越小区的路。虽然是星期日，但不时地碰上背着书包你来我往的孩子，不用说，一定是补课的学生。

我走近小区尽头的一栋楼房，门楣上钉着1单元1―14号的门户牌，门锁处于受到“管制”的虚关状态，我猜测在这个楼房单元里有私人培训班。

果不其然，一个女孩超越我向那个虚掩的门走去。

她细高个儿，穿着米黄色的羽绒服，戴着有兔耳朵的绒线帽，脸上还戴着面具，背着带有踢球图案的书包；她戴的一付手套样式很新颖、颜色很新鲜、很像是新买的，她的一双半高跟的高腰鞋是褪了色走样的，不见得保暖了。

我也说不出这个女孩子究竟是有什么“魔力”纠缠我离开的脚步，我注视着她。

只见那位女孩距离门约一米远时停住了。她先来个左腿“金鸡独立”，接着右腿慢慢屈起，紧接着上半身后斜、右腿伸开，摆了一个斜“丫”形，再接着右脚尖伸进门拉手内一勾一带，门开了。她收腿挺直身子，径直进楼去。

女孩子消失了身影，但是，她用脚开门的动作给我带来了问号和回忆。

女孩子为什么不用手开门而用脚开门呢？难道是怕弄脏了新买的手套，还是在疫情时期怕给手套沾上病毒？仔细一想，都不成立。手套和衣服一样，只要用上，必然会脏，脏了就洗呗，何况是拽一下拉手又能脏到哪里去；说是怕给手套沾上病毒而用脚开门吧，那么，鞋沾上病毒后，回家脱鞋、穿鞋时，也得用手呀！让人诧异的是，她进门后不关门，让寒冷长驱直入……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走上前去把门关上。

我继续走我的路，但是女孩用脚开门的场景在我的脑海里时隐时现，竟然把我四十八年前看到的一位青年男子用脚开门的画面搅动了出来。

四十八年前夏日的一天，我出差住进了一家旅馆。在旅馆里，我碰见了一位“圆规”体形的人，他住在我的隔壁。

穿着运动背心和裤衩的他，是个两臂全无的残疾人。

他站在房间门前，左右看了看，当看到我走过来时，就停靠在一边。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关着的房门，搭话说：“你住这？”

“是的。”他审视着我回答。

“我帮你开门吧！”

“谢谢你！还是我自己来吧。”他用身子往外靠我。

“这个人也太能装了，没有胳膊怎么开门？”我心想着闪在一旁。

只见他把右脚从踏板鞋里褪出，左腿先来了个“金鸡独立”，右腿屈膝、伸开，右脚指和脚掌配合形成鸡爪形，叼住房门的半圆球形旋转把手，脚一转，门开了。他扭头看看我，得意地笑了笑，进屋了。

一个残疾人，用脚开门的动作，既麻利又迅速，简直让我惊呆了。我望着他进屋的背影，顿时觉得他好像高大了许多。

另一天上午，我主动走进了他的房间。好家伙！他正在用脚夹着笔写字。我走近前，想看看他的蜘蛛字。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的脚比手还好使，实事求是地说，他用脚写的字比我手写的还美观大方、钢劲有力，尤其是他写的“心若是不残疾，就不是残疾人”的那句话，使我的心泛起波澜，他成为我心中特别敬重的人。

我在和他的叙谈中，得知他在一次电力检修作业中，由于违章作业造成高压感电，截去了双臂。我望着他那懊悔的眼神，深深感到一块好玉不经意间造成一点瑕疵而惋惜。同时，也感触到，一个残疾人都这么乐观向上，自立自强，追求完美，我们身体健全的人又该怎么做呢？

我的思绪又折返到那个女孩刚才动作的情景，这是一个人的行为习惯问题，坏的行为习惯会影响人的进步和成长，但愿那个女孩有个美好的未来。

我认为，手脚分工是明确的，在正常情况下，不能随意剥夺“手”工作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