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明月何时照我还》
笔者:横横丨横
(7)年去年来又一载
时光如溪,缓缓淌过了三年。要说这杭州城有什么新闻,大事小情的可是不少,但最是瞩目的也不过那么寥寥几件,而这寥寥几件,都和杭州的栾家有关。
许是流年不顺,栾家的老太爷栾青松在栾氏去后没多久也跟着病故了。栾家和颜家一样,做的是织布业,历来向朝廷进贡的缎匹都是来自栾家。栾青松走后没多久,栾峪就因为进贡的缎匹出了问题而入了狱。栾锦山虽极力周旋,却还是慢了一步,栾峪还未等得及出狱,便在狱中被人杀害了。
栾锦山本也不是什么经商的材料,三年来只能勉强支撑着家业,为朝廷进贡准备缎匹的差事就落到了颜家的身上。栾氏一族屹立在杭州城百年,出过名侯大将,亦有过隐世大家,如今不过寥寥三年就落败了下来,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除了栾家的事,还值得一提的,便是云展科考缺考之事了。云展本是本科热门,但是科考那几日,却得了重病,因此白白了错过了这次科考。
杭州城 栾宅梅园
又是一年寒春,栾宅的梅园开了满满一林子的晚梅,梅园旁的凉亭中,栾欢月正依着柱子翻着书。
不远处李氏一脸兴奋地快步走了过来:“小姐!小姐!云少爷回来了!”
栾欢月放下去,淡淡一笑,看向身后的梅园道:“请进来吧!”
自从三年前科考回来后,云展便搬出了宅子。前些日子,一位不世出的大家要在处州府的景宁讲学,云展便约了几个好友一同前去听学。这一去,便是三个月。
“栾欢月,多谢你的梅花!”栾欢月正要起身去迎,就听梅园深处,法般洪洞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姐,小道长又来偷梅花了?”李氏被法般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向梅园深处问栾欢月。
“她送我梅花,待到梅花酒酿好,我自会以酒相谢!怎么算都是她赚了!”法般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李氏的身后,举着装了满满一袋子的梅花瓣洋洋得意地说道。
“早春的梅花、盛夏的荷花、金秋的菊花,一年不过四季,有三季你都要来偷东西!”栾欢月白了法般一眼,一把推开了他说道:“你这好不害臊的小偷,拿了东西快走!”
法般见栾欢月要走,忙上前拉住了她说道:“喂,同你说一个好消息!师傅准我云游了!”
“那你何时出发呢?”栾欢月见法般不肯走,耐下性子问他。
“自然是越快越好!我想先去湖广一带,取道四川去云南瞧一瞧!听说云南有许多奇异的花草,到时候我带些种子回来,送给你!”法般越想越兴奋,说的手舞足蹈的。
栾欢月看着法般眉飞色舞的模样,忽然有一种看到多年前的自己的感觉。自从娘亲和颜秉诚去了后,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尤其是那一个困扰了她多年的噩梦……
那场大火,那阻隔在她和娘亲之间的横梁,每至午夜梦回时都会叫她惊醒。
三年来她一直暗暗地派人调查,那场蹊跷的大火却一直没有眉目。但她隐隐有一个感觉,娘亲的死,包括颜秉诚的死,这一切肯定和余杭那位颜夫人脱不了干系。
李氏见两人似乎还要聊上一会儿,便悄悄退了出去,去寻等候在正厅的云展。
云展正坐在正厅,见李氏一人回来有些纳闷,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月儿呢?”
“湖心岛的小道长来了,正和小姐在后院说话呢。”李氏瞧出了云展脸色上的不悦,又开口道:“这小道长的跳脱性子和小姐小时候真像!最近这些日子,小姐夜里又开始做噩梦,大夫说是内心郁结难解所致,幸亏有这小道长常来闹腾,小姐才有了些好转。”
云展知道李氏说这些,有埋怨自己的意思却并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一笑,拿起放在桌上的锦盒,径直往后院走去。
春风微动,引得梅花的花瓣片片飘落,虽显得萧条,却又自成一派美景。云展站在远处,看着凉亭中亭亭玉立的栾欢月,只觉得赏心悦目,唯一碍眼的,就是她身旁那做着鬼脸的法般。栾欢月很快便注意到了他,再也不理法般朝自己跑来。虽然隔着很远,他却也能看到她见到自己时,眼里闪着的光。
法般站在凉亭里,看着栾欢月晾下自己飞奔向云展的身影,气闷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这个傻子!”
“云哥哥!”栾欢月快走到近前时,停下了脚步,微微的喘息着。
“在景宁时,我发现了个别致的簪子,想来你一定会喜欢的!”云展把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她。
栾欢月把锦盒打开,一直通体透亮地水碧色的玉簪便映入了眼帘。只是最别致的,当属玉簪上似有若无,好似桃花瓣的花叶,很是好看。栾欢月拿出簪子,当即就把簪子别在了发髻上,一脸期待的看着云展。
“很好看!”云展摸了摸簪子,温柔一笑。
“云哥哥,你看!梅花都开了!你不是嫌去年作的那副赏梅图作的不好吗?我们今年再作一幅好不好?”栾欢月也没有等云展答应,便拉着云展往寝房跑,去拿画具。
两人进了寝房,栾欢月便爱美的往梳妆台前的铜镜那儿凑,仔细端详着簪子。云展走到了她的身侧,瞥了眼梳妆台,却发现半开的妆奁里,有一串红彤彤的手串。
“那副手串,怎的没见你戴过?”云展拿出手串,在手上把玩着。
栾欢月看着手串,想起了那个将她丢在屋顶的少年。三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从云展手中拿了过来,说道:“初初买时,只觉得颜色好看。后来戴上总觉得太过俏丽了。”
“是吗?”云展笑了笑,替栾欢月带上了手串,左右看了看说道:“我却觉得这颜色与你相衬!”
栾欢月看着手串,那少年得意的笑便好像在他耳边回响了一般。想了想,她还是脱下了手串,向云展说道:“我还未过孝期,还是先不戴了!云哥哥,咱们快去作画吧!”
栾欢月先云展一步跑了出去。云展落后了一步,回头又望向了那手串。那是樱桃石,因为不值什么钱,江浙一代又少有产出,所以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卖的。不过,他却知道,湖心岛上有这种石头。月儿为什么要对他说谎呢?难道是法般送的?
杭州 西湖边
又过了几日,云展陪着栾欢月为法般送行。从湖心岛的船刚一靠岸,法般便迫不及待地从船上跳了下来,虽然云展也在,但法般却好像视若无睹一般,直奔着栾欢月便冲了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递过去了一个布包。
“这是李姑娘托你寻的鸢尾花瓣。这可是我趁着师傅不在,偷偷采的!”法般扬着眉,很是自得。
“怪不得玄风道长不来送你!”栾欢月接过布包,稍稍打开了一角,发现奇香无比。
“师傅倒不是因为这个而不来送我,他是另有要事,先我一步离岛了。”似乎玄风道长是去办了什么要紧的事,让法般提起都正经了几分。
“小道长此行,怕是得一年半载回不来杭州了吧?”云展站向了栾欢月的身侧,打断了两人的叙话。
“在外云游虽是自在,可若少了挚友在侧同赏,也没什么趣味。待到明年梅花再开时,说不定我便回来了!”法般同云展说话,总是一副懒懒地、不耐烦的样子。
“都说求道最是艰辛孤苦,想必玄风道长请小道长出外云游,是想让您体味一下这人间疾苦、独行之乐吧!”云展也不恼怒,语气却更是和煦。
“云公子虽未修道,却似乎体悟颇多,不若与小道士我一同修行如何?”法般白了云展一眼,不待云展开口,便把栾欢月拉到了一旁,大声嚷道:“栾欢月!我有些话要私下里同你说。”
云展知道法般是为了避开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往远处走了走。可背过身去,眼底却闪过一丝杀意。
法般见云展走远,凑到栾欢月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曾与我提到,令母故去那日的异样。我这几日去问过仵作,仵作说,即便是大火,人若没被下了迷药,没有会昏睡不醒的情形。不过此时已有三年之久,你可确认你记得真切?”
栾欢月听法般说起的是这件事,心里一跳,又细细地回想了一番,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已过去三年,我梦中的那幅场景的虚实真假……每梦一次,就好像真切了一分……”
“是也非也,都不重要。”法般见栾欢月神情有些颓然,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说道:“我有一个消息,或许可祝你查清真伪。”
“什么消息?”栾欢月眼睛一亮,看向法般。
“听闻颜家夫人近日便要动身带着今年的缎匹进京。你既疑心她,或可借此机会去颜家绣坊一探究竟。”法般见栾欢月眼里亮起了光,郑重说道:“栾欢月!我知你隐忍三年,是因为要为父母守孝。孝期一到,你定会去颜府寻一个答案。我不阻你前去,并不代表我愿意让你成为一个双手沾血的复仇之人,而是希望你能因此放下过往,从此为你自己而活!”
“法般,多谢你!”栾欢月知道法般是为了自己好:“你今日说的话,我会牢记在心!”
“对了!那串樱桃石手串,你去颜家时不要忘记戴上,或许会让你得到一些助力。”法般猛地想起了些什么,又嘱咐了一句。
“什么意思?”栾欢月一愣,见法般不远多说,拉住了法般的手问道:“你认识手串的主人?”
“师傅说的对,万事万物都有其命定的缘法!你知道他为何会送你这樱桃石的手串吗?”法般见栾欢月一脸不解,想了想又说道:“三月急雨细如绵,红果似珠大又甜。”
栾欢月记得,这首诗是她作的。只是这诗,和那送手串的少年,又有什么关系?不待她再细问,法般一个飞身,便以离开了西湖岸边,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月儿,咱们回吧!”云展见法般走了,踱步走到了栾欢月的身前,轻轻地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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