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安静，安生：
明明是白天，屋内却看不见光。
细细一瞧。
原来是关了门窗。
再见屋内，两个小子穿着布衣，小心的蹲在一起，精神彩逸，双眼放光。
在干嘛呢？
原来是在看电视。
还是彩电。
电视里放的娃娃（动漫），又是两娃娃在看。
可为何要偷偷摸摸？
在细一看，稍大的那个娃原来是个女娃，不是小子。
可为何要偷偷摸摸？
女娃说：“安生，不看了吧！在看爷爷奶奶回来了，会被骂的。”
男娃小，声音奶气：“好，不看了，明天看吧！”
原来是家里大人不让看。
可为什么不让看？这不是娃娃吗？难道不是给娃娃看的？
二
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
夏天再热，到了晚上还是会凉的。但今天不知道是天气本就闷热，还是明天会下雨了，（夏天下雨前，一般都会热的发慌。）已经到了晚上了，可我感觉还是很热，喘不过气的热。
父母也很热，他们热的流汗，流了好多。
我看见的，躲在暗处。
不是我喜欢黑暗的地方，是因为这时候，我最好待在这儿。
父母在谈安静，谈的‘你脸色铁青的看着我，我眼色怪异的看着你。’
母亲问：“什么时候回家？”
父亲说：“等安生考过后再说吧！”
在说我了，我就是安生，现在的我已经十八了，正面临人生中很重要的高考。
母亲说：“再说？再说是几个意思？明白点。”
父亲不耐烦，表情狰狞：“小声点，别让安生听见。”
为什么不让我听见？我皱了眉头，努力把耳朵竖的老高。
但没在听见母亲说话了，却是听见了抽泣声。
这很清楚，是母亲在哭。
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十八了，也就意味着我活了十八年。
我没见母亲哭过，发生什么事都没见过。
说实话，也没见过父亲这么凶恶。
真没见过。
母亲说：：“安静那么好，安静那么好，安静那么好。”
父亲弯了背，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捧脸。
没有言语。
安静那么好？听到这话，我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还歪着嘴角，狠狠的笑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父母曾经骂过安静，‘你怎么那么笨，怎么那么蠢，比猪还不如。’甚至说过更难听的‘你是不是有神经病。’
我明白了，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们失去了安静。
三
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2
知道高考吧，很枯燥的，乏味。
每天有做不完的作业，学不完的书，上不完的课；还有那一成不变饭菜，也是够了。
但今天变怪，班里的人都怪眼看我，看的我心里发慌。
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坏事，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恶事，他们怎么这么奇怪。
到了下午，跟我好的同桌终于说了，他人很黑，大家都叫他小黑，至于全名，不好意思，我也忘了。
“小子，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疑惑看他。
“早上那会儿你不在，有个人找你。”
有个人找我？同学们就怪？
“是个女的。”他笑的贼眉鼠眼。
“女的？”我惊呼，好似我没有什么女性朋友。
“是啊，长得很好，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你小子的码子。”
“你知道的。”
“所以啊，我猜是喜欢你来着。”
我愣了神，活了十八年，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喜欢我心跳加速。
或许是因为喜欢的意义不同。
那人是谁？长什么样？真喜欢我？
我不免激动的好期待。
——
又过了几天，我终于得见到了她。
虽然我一个大男人被女生约了出去或许很美面子，但我没觉得这有什么。
跟小黑说的一样，她长的不错，很养眼。但我喜欢她的不是她的表面，毕竟她也没多漂亮。
我始终记得，她羞红了脸，忐忑不安的跟我告白。
我也不会忘记，在我蓄谋已久的回道：“夏芷芷，你是上天派给我的天使吧。”（这剧情很老套，但很受用。）她那难掩的欣喜以及兴奋表情。
那一刻她很美，我觉得，是我遇见的最美的。
我不反对她很漂亮了，我上辈子一定是烧了很多的高香。
我这样想着。
可我的朋友小黑又不这么认为了。
“不是我说你，是真的性格内向的人最好别太深入去了解，更别说做男女朋友了。你不知道，性格内向的人心性大多都很极端，而且他（她）们平常看着没什么事，一旦谈了恋爱啊，那是粘的你想甩都甩不掉。这主要归咎于他（她）们常年生活自闭，所以没有安全感。”
“还有啊，由于常年自闭，他（她）们还很自卑，总是动不动就拿她（他）的自卑来牵锁你，让你必须疼着她（他），时刻得想着她（他），特别是，你别想在跟其他的女孩子再有什么接触了，哪怕是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她的醋劲就来了。要是哪天你受不了了，想分手。”
“哼，没门儿。她到时候绝对会以死相逼啊什么的，或者缠着你问个究竟，不管你怎么拒绝。”
“或者，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以为你们还在一起。让你成为间接的伤害她的人。”
“你对他们有偏见。”我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但是大多数，未必就代表了全部。
更何况，这点上，被他说的，我更能理解里面的意思。
安静就是性格内向的人，与她生活了十几年，如今的我比谁都了解内向。
“不是，你怎么就不信呢。”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是兄弟，才这么掏心掏肺的提醒你。”
“我懂，所以谢谢。”我很真诚的谢他：“但夏芷芷不同，我是跟她接触了的，她只是比较安静，但没有自闭什么的。”
“得，你高兴就成，哥们我还能说什么。”他摇头，冷笑。
我点头，给以真诚的眼神，让他放心。
而且事后证明小黑的确多虑了，夏芷芷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女孩儿了。
这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安静，想起了那天我嘲笑似的说出‘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夏芷芷是个好女孩儿，我不要让她只成为我青春岁月里的一道美丽风景线。
所以我做了件很man的事情。
我破天荒的拉着夏芷芷的手，在我们毕业之际，在认识我们的，不认识我们的人群面前，大喊：“青春无悔。”
既然走进了我的生活，我不想在失去谁，谁都不想。
四
你都如何怀恋？又怎样想念？
高考完了，也疯完了，虽不舍，但还是要前进的。
可到底该如何前进，我每个准儿，所以灰溜溜的回了家，希望父母给点意见。
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还没能挪进去呢，就听见父亲低嗓着说：“你别再去了，这对你来说不好。”
同样是磁性男人的声音：“叔叔怎么也这么想？太封闭了。”
“这是事实，你们没有关系的，犯不着再去看她。”
“这算不得什么，况且她值得我这么做。”
我不动了，静静的听着，只因为我猜到了里面那位是谁。
“叔叔去年都没回去看过她。”那人问。
“嗯。”父亲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那人似乎也了然，没在追问。
听他们陷入僵局，谈不拢，我跨步进去。
我懂得，他们在谈什么，无非是前些天父母亲谈过的安静。
算起来，也就是这几天了。
安静离开的日子。
——
他个子挺高，坐到我的床上显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的床是传统的上下铺，单人的。
他说：“房间很乱，该收拾了。”
“改天。”我坐在一边，离他不是很远，关键是房间不大。
“考的如何？”
刚刚父亲都没问。
“还行。”我说。
“报填了那里的大学？”他问。
“希望不大。”我说。
“努力了就行，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能帮我会尽力。”
“谢谢。”
话到这，就说不下去了，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主要是尴尬，他是安静的未婚夫，曾经的。
安静现在不在了，我不好叫姐夫，但我也不好叫哥。
最后还是他打破了安静：“你像你姐。”
“我知道。”我说。
他说：“很像。”
我说：“我知道。”其实我怎么不知道，我跟安静不仅是长相，就连性格都是不一样的，又何来像一说呢。这无非是他想她了吧。
我说，“没在谈？”（谈：指的是找女朋友。）
“哦，刚分手。”他漫不尽心的答，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感觉我就不该问这个问题，他能来到这儿，就已经说明了。
除非是带着他‘那位’一起。
这是有可能的，毕竟都过去三年了。
但他没有。
我很想在问，你都如何想念她？又都如何怀恋她？
我记得，他们在一起时，可以说是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我从来没见他们吵过架的，最多争几句嘴，但结果往往不是他道歉，就是安静示弱。
不过，这也是我想问自己的问题吧。
三年了，我以为我会像爷爷奶奶一样，对她的离开仅仅只是嘴上的只言片语。
可我是安静的弟弟。
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
五
她那么爱你们，你们却一直在伤害她
这几天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做什么都不顺心，看什么都心里烦躁，我真怀疑自己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这可不行，我还年轻，我才刚成年。
所以我找了点无聊又繁琐的事做。
收拾房间。
要知道男生的房间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我们是没那个心收拾的。
我的确跟我父母住在一起，而且我没有隐私，所以不排斥他们进我房间的。
然而前提是他们愿意进我的房间。
他们从来都没那个心去了解我们的，所以我一直介怀，安静的离开，最终原因是不是他们导致的。
而这个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就在我收拾房间的那天，我看到了安静在离开之前留下的一个灰色笔记本。
：
15.7.05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说是给怎么写。
爷爷奶奶啊。
我那么爱你们。
爸爸妈妈啊。
我多么努力的想要得到你们的认可。
爷爷奶奶啊。
是你们教育我不可多话，那又为何在我成人之际，嫌弃我的性格。
爷爷奶奶啊。
是你们教育我外人都是坏人，可又为何……
为何嫌弃我不多话。
爷爷奶奶啊。
你们跟我说，爸爸是好人、爸爸很厉害、爸爸很幸苦。
爷爷奶奶啊。
你们跟我说，妈妈是贱人、妈妈是坏人、妈妈不是人。
爷爷奶奶啊。
你们忘了吗？
你们说，‘安静，你怎么跟你妈一样贱。’
爷爷奶奶啊。
你们不记得了吗？
你们说，‘安静，你怎么不去死。’
爸爸。
你说，‘安静，努力读书，长大后要还我们给你用的钱。一分不能少。’
爸爸。
你说‘，你怎么那么笨，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你怎么不去死。’
爸爸。
你说，‘安静，你长这么大了，怎么就不懂得孝顺呢。’
爸爸。
你说，‘安静，爷爷奶奶抚养你长大，你怎么都不给他们买点东西？’
爸爸
你说，‘安静，你性格怎么那么内向，给我改。’
爸爸。
你说，‘安静，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啊？’
妈妈说，‘我真的后悔生了你。’
——
我颤抖着双手，慢慢合上了笔记本，不敢在往后看了。
这都写的什么啊？
六
或者亦活着
白天，安静似狗。
得任劳任怨。
晚上，安静是安静。
安静的性格，内向。安静的喜好，一个人的黑夜。
小时候的安静，爱跳、爱蹦、爱说话、爱做事。
小时候的安静，喜欢所见到的每一个人。
长大后的安静，不说话，不动，喜欢黑夜，喜欢星星。
长大后的安静，讨厌世上所有的人，包括自己。
安静活着，却是死人。
安静死了，倒是活了下来。
…………
七
这很孝
退一步想，安静的笔记本，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她是在怨恨爷爷奶奶的不懂教育，还是在埋怨爸爸妈妈的所谓‘父母爱’。
爷爷奶奶是封建思想教育，自然夸赞爸爸，不喜妈妈的。重男轻女，这也是不可改观的。毕竟他们活在那个时代。安静的笔记里，我也没看出安静有怨恨他们。
安静，你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爸爸妈妈，父爱、母爱。针与这个问题，没人能说的清楚。只能说，爱对了，是父爱；爱错了，就是无形的伤害。爱对了，是母爱，爱错了，竟是不存在。
爱深了，是伟大的父爱；爱浓了，是永远还不了的母债。
这点，安静你的笔记本里，也没说什么。
相反，我看到了，你爱爷爷奶奶，你深爱爸爸妈妈。
这很孝。
八
安静、夏芷芷
考高放榜了，我很幸运。
小黑跟夏芷芷站我旁边。
小黑说：“兄弟，不错啊，以后哥们的将来可都要仰仗你了。”
“行吗？”
“怎么不行？”他奴颜，却笑着。
“你小子的学校，也不差好吗？”
“这个……彼此彼此。嘿嘿。”
“我们在一起呢。”她高兴说。
“是啊，能在一起真好。”
她红了脸，熟透了的红苹果。
“有件东西，我不是很明白，你能帮我解答一二吗？”安静的笔记本，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或许同是性格内向的夏芷芷会看得懂。
：
二十。
二十年了，不知觉，我竟活了二十年。
九
安生
自己改不掉了，这不仅仅是性格问题，而是心里，精神上的障碍，所以她留下笔记本的原因不是要责怪谁，抱怨谁，而是想要惊醒父母，别在用同样的方法教育弟弟了……
小小的心思，也只有身为父母人才能看得懂。
但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这个笔记本最先给父母看到，他们绝对会认为这就是安静的离开的原因。
是他们害死了她。
十
我们是一家人
大清早的，父母难得高兴一次，亲自下厨专门给我做了一顿丰富的午宴。但我心里有事儿，挑了个比较好的时机，格外沉静，格外认真的对他说：“爸，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就是。”他赶紧回过头来，同样认真的看着我。
“我有几个问题，但是又一直问不出来。爸，你们是怎样看待安静的离开的，安静在的时候跟安静不在的时候，你们都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在安静就在你面前……你都没有丝毫的表情。”
“三年了，爸你也不回去看看她，妈妈很难过你不知道吗？三年了，也从没见你们谈论过安静，提过安静。你们爱她吗？你们有把她当成你们的女儿吗？还是你们真的就重男轻女？不在乎她的死活？她活着的时候，可以为你们带来金钱，带来富裕。她死了，就不重要了吗？”
起初，父亲还能冷静的看着我，面无表情，而且他的眼神，告知了我他早猜到我会有这么一问的时候。随后一到说破他们的‘隐情’，那就满脸都变成了青色。
妈妈也听到了，铁着脸站到我面前。
我没想不让她听到，自然不搭理她的。可父亲这时候确实又冷静了，“真照你这么说，安生，那你岂不是是最没有权利替她说话的人吗？”
我征了。
父亲说的没错，他们重男轻女，不就代表着我也是‘杀害’安静的帮凶了吗？
那我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们。
我抿嘴冷笑，呵！我是最没资格的。
这时候，爸爸坐到了椅子上，低垂着脑袋，“安生，我会这么做，只因为我是个男人。”
这时候，我忽然理解了，对啊，爸爸是男人，是一家之主，他肩上还有这个家的担子。
妈妈又红了眼睛，“安生，不是我们不愿回家去看她的。虽然说多了都是理由，但这理由你听得。我跟你爸这些年赚的钱都花在了你的身上，初中，高中，就几乎花完了我们半辈子赚的钱，你知道的，我跟你爸刚出来打工那些年，一天的工资最多也就几块钱。而且你爸说你有希望进入大学，那时候花的钱更多。我们得提前给你筹钱的。”
这一刻的我，忽然动弹不得了，感觉身体万分沉重。
安静的笔记本是为了我写的，父母忍着思恋不回家看安静，也是为了我。
安生，你怎么可以这么安生。
十一
我们一起去看她吧
凡人的交通工具，向来是坐大巴。
大巴热，大巴挤。
放假的大巴，四五百的钱，对我们来说都很贵。
但也要坐，我们得回家啊。
妈妈看上去有些高兴，从她的谈吐之间，能听出是为我高考高兴，也能听出是因为能回家高兴。
爸爸还是板着脸，面无表情。
但我明白，那毫不相干的背后，面无表情下的表情。
十二
安静的墓前，果然见到了他。
我知道他要来的，我有话要问他。
安静的笔记本里写过，这个跟她在一起时相敬如宾的人，相濡以沫的人，也嫌弃她的性格，叫安静变成开朗。
“来了。”我递给了他几根香。
“来了。”
“在安静的面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看着安静说。
“什么问题？”他正在作揖，不慌不急的回。
“你喜欢安静吗？”
他回头奇怪的看我，然后重重的点了头：“是爱。”
“即是爱，又为何不连她的性格也一起爱，你爱的是安静的什么？”
“什么？”他好似没听懂。
“既然爱，爱的不是安静这个人吗？”
“这是当然。”
呵！我冷笑，既然爱的是安静这个人，又为什么不接受她的性格？
他摸不着头脑，满眼奇怪。
好过这时候他的妈妈救了他，对着我一阵夸。
好半天，他妈妈终于说了，在安静的墓前。
“我前些天给他安排了相亲，那女的不错，他也很喜欢，本来说要一起来的，但她那边临时有事，说是改天在一起来看你。安静啊，希望你要保佑他们啊。”
我把安静的本子偷偷藏了起来，我没有说。
安静活了十八岁。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他。
安静希望他幸福，希望他快乐。
十三
尾声
天快黑了，安静也看过了，大家都准备回家了。
这时候，不知道从那里窜出来一只黑猫跳到他的身上，还亲昵的蹭着他的脸。
好久，那只猫才放过他，跑到我这里来。
我目送着他们背影，惊奇的看着怀里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的猫。
我知道安静的一个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
——爱猫的你
二零一七年五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