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薅草的那块田地里的旁边,有一条夹斜混合土公路,飘飘扬扬的通向龚楼集。
那年,我4岁,梅子3岁。我每天看着姐姐们放学之后挎着篮子去田地里薅草喂牛羊,孩子是帮父母解放了一下劳累,田地的活计是耕种培植庄稼,这是大人的责任。那时候,刚刚承包土地,是自己的责任田,不是吃大锅饭的时候了,家家都是努力的干力气活,没有机器,一天到晚,铺在地里争取自家粮食建的越多越好。要是哪家庄稼地贫瘠,收成低劣,是被当作笑话讲到第二年春天。
梅子是奶奶从路旁的那块地薅草,一个扎着一对大辫子,个子高高的,一个绯红脸蛋的女人交给她,“大娘,这个孩子暂且养着,不白你,这是四十块钱,我一个月的工资,你收着,以后每月准时送你的。”女人脸红红的,有点结巴。“舍不舍不得,给你养就是了,你一定有难处了。”奶奶说道。这个女人叫-赵冬梅,是龚楼公社的妇联主席。奶奶看看那个可爱的小孩,就喜欢上了她,奶奶携在怀里亲了又亲,颤抖的手把钱退给了赵冬梅;最后,钱还是给了奶奶“大娘,孩子叫——梅子”。
“嗯-嗯”。
她奶奶的大儿媳没孩子,就给了大儿媳,两年之后,她亲生了一个闺女,梅子被丢在了奶奶家,娘俩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赵冬梅每月准时来看梅子。
我的家和梅子她奶奶家是紧邻,离村子中心有200米,前面是一片枣树林,后面是桃树、杏树林,右面是梨树林,左面是芦苇塘向北延伸的一小部分,外侧是一条混合三合土路,下雨下雪没有烂泥,依旧光溜溜的。煞似一个“世外桃源”。
春天来了。“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桃杏依稀香暗度”。已进入二月份,在料峭的寒风里,梨花、桃花、杏花,争先恐后的惊艳开放。淡红的桃花,绯红的杏花,洁白的梨花是一个花的世界。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迎面而来,使人陶醉。我和梅子在树林间发疯时乱跑乱窜,远远的看看我们自己的家,就像在画中。赵冬梅姨给梅子买了一身新衣裳,这把梅子乐的喜不自禁。其他人都说那个女人是梅子他娘,我问梅子:“她是你娘吗?”“可能是吧,我喊她时,她哭了,她让我喊她姨。”梅子疑惑的跟我说。
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就传到了芦苇塘:那个女人,是龚楼公社的妇联主席,跟书记发生了关系,怀孕了,书记是有家室的人,书记高升了,去了巨野县,女人生了孩子,偷偷的把孩子丢在芦苇塘村路边,她娘家是季集的,上下班都是从我们芦苇塘村经过。是奶奶捡到。那女人,高高的个子,扎着两个大辫子,一直垂到臀部,脖子里扎一条绯红的丝巾,骑着一辆永久25型自行车,这种自行车,一般人买不到的,要不是当官的,要么是能人。芦苇塘的人总是这样说,赵冬梅依旧来芦苇塘,也不在乎对她的议论,时间一长,事情慢慢的淡了,人们也慢慢忘记了。
小时候在我眼里,她是最美的女人,长大后娶她那样美女人。一起玩耍,经常跟梅子说:“你姨,长得太好了,是天仙下凡。”梅子听后,笑嘻嘻的点点头“嘻-嘻”。
初夏蝉开始聒噪起来,让人心情烦躁起来。清澈的枣花香把闹心的蝉声解放了好些,那些细小的绿色的碎花,招引了嗡嗡的蜜蜂和翩翩的蝴蝶。梅子她姨赵冬梅给梅子买了漂亮的裙子和鲜红的塑料凉鞋。把梅子高兴的不得了,“姨,你把我带走吧?”女人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能,你还有个妹妹,那个爸爸是酒鬼,喝晕连他父母都打,我和你妹妹也避免不了……”。她也有难言之隐,看到她那紧张的表情透了出来。那女人叫赵冬梅,是龚楼公社的妇联主席,结婚的男人是龚楼公社的武装部长马老四,长得像个黑泥鳅,爱酒如命,比赵冬梅整整大了12岁,这家伙早对赵冬梅垂涎三尺……终于得了美人归。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水分充足,草们发疯似生长,郁郁葱葱。兔兔秧,灰灰菜,牛拽草就喜欢在肥沃的田地生长。我向母亲申请:我要给我的小山羊割草。娘买了两个小竹篮子,一个是给我的,另一个是给梅子的。我们两个跟“四眼子”、“三硬”在一块薅草,他们经常干偷瓜摸梨的勾当。爹娘不让我和梅子和他们在一块,但是,他们威胁、恐吓不能跟大人讲,有时候,挑拨我和梅子的关系“她是人家丢的孩子,爹娘不要的孩子。”“四眼子”说道,“你是不是想娶她做媳妇。”“三硬”也接着说道。他们不让我和梅子在一块,如果在一块,就不要跟我们。哼!我才不干的,我们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我内心中,是和梅子比较亲近感,是发小的情感。于是,我们两个远离了他们,我们俩一直在路旁的那块田地里薅草,也能每天能够看到梅子她姨骑着自行车从田地旁经过。
又一个秋天来了。梅子放学后,发现她奶奶卧床不起,下身血流不止,可把梅子吓坏了,哭着向我家跑来,她那娘对她一直不好,也知道她不是她生的,心里就疏远了她。她爹把她奶奶送到医院。听说,茅根能治她的病,梅子就让我帮助她刨茅根,满满一大箩筐,茅根没晾干,奶奶就因为血流不止,把血流干了,死了。那年,梅子9岁。
9岁的梅子一个人,住在那个小屋,晚上很害怕,就跑到我家,跟我的姐姐睡。她那个所谓的“娘”,从来不管她。她姨周末给点钱,吃的东西,走后,都被“娘”搜捋走。临走,还狠狠说道:“小孩子吃那么好的东西,我都没见过……”
马老四是个酒鬼,整天喝酒,一天不喝酒,就睡不着觉。就是那年冬天,一个晚上偷喝酒,尿个泡也夹着瓶碧波老窖进厕所,突发心梗。第二天,已经僵硬了,全身黑紫一片,真像晒干的死泥鳅。手里还握着那瓶酒还剩瓶底,裤子滑到粪池里。
不久,梅子她姨把梅子接走了,赵冬梅把她的自行车送给了她爹和娘,喜欢的不得了……
赵冬梅调到青堌集镇,是主抓妇联工作的副镇长。梅子在曹县第四中学读了高中,考到了四川省西华大学教育专业……
许多年之后,梅子是成都一个中学的教师,回来看看我的家和我,梳着和赵冬梅一样的大辫子。她的眼神我理解,她也理解……我们的亲情终身难忘,青葱岁月和那些发小的故事依旧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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