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故事佳】| NO.10 《父亲》

我第一次感觉到父亲不可能永远都像以前一样。这是我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即便我眼看着父亲年华老去，我却什么都没做。我只能不知所措地远远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的父母。

——是枝裕和《步履不停》

01  中风

2016年7月8日。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五。

那天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工作发生大失误。

正在工作的我，右下角弹出一个QQ闪动。

是姐姐。

“爸出院了。”

“你打电话问一下吧。”

我脑子一阵发懵。

“一个管钱的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

“对不起......”

“不需要你个人道歉，这是整个部门的责任。”

“......您别责怪她们，这是我的个人失误。”

下班，我走到红绿灯，站了许久。

走过地铁口，径直走到广场，我找了个角落，拔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你在哪儿？”

“在家啊。”

“姐家吗？”

“是啊。”

“......”

“......”

“爸呢？”

“......”

“我都知道了。”

“你爸没事了。”

“......”

“......”

挂了电话。

我立刻到广场旁边的车站，买了最早一班的车票。

然后，回到广场的后面，对着树，哭了很久，没有声音。

那是什么感受呢。

就好像，是谁悄悄给手枪上了膛，我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却不知道这枚子弹何时发射，刺穿最致命的心房。

02  坚强

2016年7月9日。

那一天，天很灰，下着雨。

我连夜赶回家，上楼，一眼看到的是他的白发。

我扭过头去。

我怕我会哭，也怕他发现我看见他的狼狈。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问他有没有知觉。

他说没有。

然后，他“若无其事”对着我笑。

“你要多吃饭啊。”

“我吃再多饭，也抱不动你。”

我用赌气似的口吻说。

我至今仍感谢父亲的坚强，那也是我最坚强的时光。

03  长大

 

2016年10月17日。

下班后，我匆匆赶到医院。

母亲心有余悸地跟我说起早上的事情。

父亲早上要做检查，不能吃东西，医院也没有安排轮椅，母亲陪着父亲在检查室外面等了很久，父亲突然一阵胸闷，快要窒息。

母亲见状，一下慌了，不知道该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隔壁的医生发现后帮忙将父亲扶进诊室进行了治疗。

她说：“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万一你爸真的晕厥过去，我只好打电话给你，或者张医生了。”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远水救不了近火’的道理，你难道都不懂吗？”

我用非常不好的态度告诉她如何在紧急的情况下向合适的人寻求正确的帮助。

母亲点了点头。

病房里一片沉默。

原来我们都怕彼此脆弱。

04  接受

2018年9月28日。

父亲做了术后一年的复检，结果非常理想。

可是他仍然不放心。

我知道，他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病。

 自从生病到现在，他仍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病。

无数次，他对我，对邻居，对探望他的每一个人，表达他的疑惑：“怎么我好好的就这样了？”

尤其对着医生，他每一次都要强调：“我明明没有三高，我一直身体很好。”

他坚称他身体一直很好。

他还想回到过去，回到他还是家里顶梁柱的那个过去。

他不习惯自己的身体，我不习惯看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