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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最幸福的时光,也有无可奈何的命运(读《红楼梦》第五十七回)

有最幸福的时光,也有无可奈何的命运(读《红楼梦》第五十七回)

作者: 漳源牧笛 | 来源:发表于2020-06-22 14:30 被阅读0次

红楼梦的第五十七回,又从家族的事务转回到宝玉、黛玉这两人的婚姻上了。而黛玉身边的大丫鬟紫鹃忠心耿耿,全心全意地为黛玉的终身大事着想,所以盘算到了宝玉身上,她首先编造了一套黛玉要回苏州去的谎言,用以测试宝玉对黛玉是否确有真情,这就是回目上所说的〈慧紫鹃情辞试忙玉〉。

接着写宝玉复原以后的故事,当时宝钗和薛姨妈这两个母女凑巧都来潇湘馆看望黛玉,三个人相处在一起,有如一家人般的温馨,黛玉被这样的亲情所感动,于是提议要认薛姨妈做娘亲,而薛姨妈也认真打算黛玉的终身大事,表示她要向贾母说亲,把黛玉许给宝玉。这就是回目上所说的<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在这两个大主题里也有容易被误解的地方。

先看〈慧紫鹃情辞试忙玉〉这一段吧。当紫鹃做了测试,确立了宝玉对黛玉的真心以后,她便努力把握机会,想办法促成宝玉、黛玉的婚姻。这种帮助黛玉追求幸福的热诚,感动了许许多多的读者,让人们对紫鹃是又敬佩、又怜惜不过,关于这一段描写,有两个重点:

第一点,紫鹃促成二玉姻绿的方式,完全不是才子佳人小说里的红娘,她丝毫不曾动用私底下的、违反礼教的手段,所以从来没有在二玉之间穿针引线;相反地,她严格地恪遵伦理规范只有在薛姨妈提到要向贾母为二玉说亲的时候,才赶紧出面敦促姨妈尽快去进行。从这一点来说,紫鹃仍然是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礼法。

至于第二点就比较复杂了,大家要注意:紫鹃这样的做法虽然很令人感动,但她出面催促薛姨妈的做法,其实是很不妥当的瑜矩行为,因为大家闺秀的婚姻都是由家长所主导,一个婢女是不应该涉入的。而紫鹃做为伦理关系中的下人,根本没有参与这个话题的发言权,尤其是长辈薛姨妈在场的情况下,她这样做就是犯了越俎代庖、逾越分际的大忌。何況紫鹃自己也是个未出嫁的女孩子,关于婚嫁话题更是她的禁忌范围。

所以说,紫鹃在心急之下过于莽撞,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因此薛姨妈才会故意开一个玩笑,说她是自己急着要出嫁,才这样地替姑娘的婚事着急,你看薛姨妈这么一说,果然紫鹃立刻红了脸退了出去,结束了她的不当行为,而类似的情况,前面的故事中也发生过一次,那就是第二十五回的吃茶事件,当时风姐用吃茶做媳妇来调侃黛玉,才让黛玉脸红不再说刁话。可见,这两段情节的原理是一样的。

我们还要注意,这时黛玉居然也跟着附和薛姨妈,把紫鹃责骂了几句,说她活该,显然完全是站在薛姨妈这一边,对紫鹃的做法毫不领情可见曹雪芹安排这段情节的意义,固然是要表彰紫鹃对黛玉的忠爱,但也呈现出她操之过急,用的方法不对,这又是大家族「礼法井井」的一幕。

其次,关于这一回的《慈姨妈爱语慰痴顰〉也常常被读者误解。其实,从回目上就可以知道,这一段情节完全是赞美薛姨妈的,包括慈姨妈的「慈」、爱语的「爱」,以及抚慰的「慰」,都清楚标明了这一点。

大家只要注意一件事,就会恍然大悟了,你看当宝钗开玩笑说,要把黛玉说亲给薛蟠的时候,薛姨妈却立刻断然拒绝了,理由是她不愿意糟蹋了黛玉!她说,连邢岫烟这个女孩子配给薛蟠都算是委屈,何况那么伶俐优雅的黛玉呢?你想想看,大家秀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薛姨妈本来就是拥有决定权的长辈,如果真的有心要排除黛玉,只要把黛玉说给薛蟠,就是最简便有效的方法。

但薛姨妈不愿意这么做,就是因为她确实是一个慈善的人,也真心疼爱黛玉这个孤女,所以她亲自细心照顾黛玉,还提到要向贾母说亲,让二玉结合,都表现出母亲般对黛玉的抚慰。果然,到了下ー回第五十八回,薛姨妈甚至直接搬到潇湘馆和黛玉同住,把黛玉照顾得无微不至,贾母看了也都觉得喜悦放心,可见回目上的<慈姨妈爱语慰痴颦>真是名符其实。

也因此,黛玉深深感到一种温暖的真情,那是她渴望了一辈子的亲情啊,这时候就主动提议要认亲了,从此以后,父母双亡的黛玉又有了母亲和姊姊,你看,黛玉一头伏在姨妈身上,对宝钗则是又够上来伸手去抓,又红了脸啐了一口,这幕是多么家常又温馨的画面,也是黛玉最幸福的时光!

最后,我们再看一件事:当薛姨妈提到要把黛玉说亲给宝玉的时候,屋子里的婆子们也都非常赞成,还敦促姨妈要记得做媒,那就干妥万妥了,这又再度证明了贾家上上下下都对木石姻缘乐观其成。由此可见,黛玉的悲剧并不是人谋不臧的结果,而是来自无可奈何的命运。

总而言之,曹雪芹在这一回呈现了黛玉在爱情与亲情上的双重满足,这也是黛玉的眼泪会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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