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仙人掌》是龙应台至今推出的唯一一部小说集,全书共收录了她7篇短篇小说。
非常喜欢龙应台,她的人生三部曲深情细腻,笔触温暖疗愈;她的杂文针砭时弊,切中民意。她用写散文的笔写历史,写时评,写政论,将自己的学问、观察、思考与研究同人性、人文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在台湾和大陆都刮起过“龙卷风”。
龙应台是女儿,是母亲,也是女人;是英美文学博士,是作家,还是孔梁巧玲杰出人文学者;还曾经是台北市的文化局长,台湾省的文化部长……
喜欢龙应台,也喜欢台湾的三毛,蒋勋,席慕容,白先勇,林清玄,刘墉,简桢,等等。在他们笔下,可以读到台湾现代文学中特有的那种乡愁和悲伤,还有从他们笔端流淌出的包容接纳以及对不同价值观的理解与认同。
我曾经带着脉脉温情读她的人生三部曲《孩子你慢慢来》、《致安德烈》、《目送》;带着思考从女性的视角读她的《野火集》、《美丽的权利》,带着自己的理解读她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前些日子,更是带着对父母双亲情感上的亏欠反复读她的《天长地久——给美君的信》……
今天,我带着一个中年女性在现实婚姻中摸爬滚打过二十几年的泥浆去读龙应台的小说集《银色仙人掌》。
就像作者在自序中写道:“从一个人的荒野到滚滚红尘里流浪,白天经营肉搏的世界,夜晚解读灵魂的密码。每一个故事都是关于生命的陷阱和生存的代价,都是关于黎明时醒与梦之间的彷徨与脆弱。再怎么流浪,也逃不掉存在。所谓小说,不过就是那黑夜里独自摊开的密码簿吧?”
这部小说集分成辑一辑二前后两个部分。辑一收录了4个短篇小说:《银色仙人掌》、《高健壮的一天》、《外遇》、《看鸟》,基本写在台湾岛上发生的故事;辑二收录了3个短篇:《在海德堡堕入情网》、《堕》、《找不到左腿的男人》,这三个短篇都是主人公离开台湾后在德国海德堡发生的故事,但与台湾千丝万缕。
每一个故事都是关于生命的陷阱和生存的代价。这陷阱里有性,有爱,有出轨,有男权女权,有家庭,有人生,有人与人之间的疏离;这代价里有生命,有自我的迷茫、挣扎和丢失,也有委屈求全的无奈。
…………………………………………………

…………………………………………………
一、《银色仙人掌》
当“我”打算逃离婚姻和家庭的束缚,想重新回到那个“看似孤独其实蕴藏无限的世界”时,明康对我说:猴子不管到哪儿去,都带着丛林的习惯,走不掉的。
“我”于是独自迷失在沙漠里,这是现实的沙漠也是人生的沙漠。也许任何走上歧途的人开始都不会知道那是歧途吧?而所谓歧途也可能就是终南捷径吧?
沙漠里迷路,汽车耗尽汽油,饮用水洒光,食肉动物伺机而动……危机四伏的时刻,那个从小到大被说“孤僻”的我,决绝的选择了冷静面对。
小说貌似给见仁见智的读者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因为我是乐观的人,而作者的意图却很明显。
…………………………………………………
二、《高健壮的一天》
这个被龙应台有意错位的家庭,女人出轨致男人“怀孕”。
主人公高健壮终究没有逃掉“属于男人的悲情命运”,在鸡毛一地的琐碎日子里,在卑微的两性关系中,他“悟”出:爱人比被爱幸福。
我们又何尝不是在婚姻中兜兜转转。
婚姻里的两个人总有一个要为家庭为孩子为老人做出牺牲,付出时间和光阴,直到磨平自己的棱角。最后,这个人常常不但不被认可还可能被辜负。
这就是婚姻,也是生活。
…………………………………………………
三、《外遇》
眉香养大两个女儿,守着刚刚升迁做经理的丈夫明义,经营着自己的服装店,也经营着她还没有觉察到但已经开始发霉的倒霉婚姻。
眉香偶然发现丈夫明义出轨在服装厂工作的美凤。被人背叛是人间最痛苦的情感,这种痛苦经验过后,人就无所畏惧,因为不再有比背叛更大的痛苦。
有过背叛经历也有过成功报复经验的眉香,灌醉美凤后从储藏间拖出工具箱:美工刀,矬子,锥子,起子,榔头……还有剪刀,明义的刮胡刀片……
眉香要用美凤朔一个模特……
小说中眉香心底隐藏着的阴暗让我感觉悚然,甚至脊背发冷;美凤能在偷了人家老公后还可以在正室面前表现得良家妇女一般,活脱脱就是一个戏精,就是现实版无良小三、二奶的生动画像。
然而,一切的归因不都是那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男人吗?
…………………………………………………
四、《看鸟》
阿昆在香港发展事业三年后有了新欢筑了新巢,而且二奶生产在即。阿昆对秀花说会像过去一样,每三个月回来一些日子,家用会按时寄回来,他和秀花之间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秀花将女儿养大,伺侯失智的公公,照顾婆婆,甚至亲手为75岁离世的婆婆换寿衣。阿昆在香港做生意,秀花守着他们在台湾的家,最后的结局却是背叛,互相的背叛。两个人好像是扯平了,但是背叛背后却是复杂的人性,难说对错。
这个小学三年级就知道要娶秀花做媳妇的人终是有了别爱;那个小学三年级时偷偷将手伸给正垂头哭泣的光头阿昆的秀花,也学会了放逐自己的情感和身体。
有时候疼痛就像秀花磕青的膝盖一样,第二天才会隐隐发作。
…………………………………………………
五、《在海德堡堕入情网》
主人公“我”在与米夏经历了一次生离其实是死别的感情后,又经历了背叛,“我”真正理解了“每个人都是一个孤岛”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靠别人的喜欢过日子,也不再靠取悦别人过自己剩下的人生。
神父的女儿,那个像雪白羔羊一样美丽贤淑,家教极好又会弹钢琴的姑娘素贞,长大后嫁给了靠母亲苦巴巴经营面摊生意拉扯养大的青年才俊子铭。素贞在婚姻中受尽那对母子的压抑得了“郁燥症”。子铭在缺失物质与爱的家庭里长大,身上固有着那种传统文化背景下的男权思想,他想用“孝”来弥补母亲的苦,母亲却因为吃过太多的苦而心里失衡,觉得全世界都欠她的债,她看不得素贞快乐更看不得素贞自由。
医生建议素贞去旅行,换一个环境休养,好让她的心情能放松愉快起来。于是素贞投奔到海德堡“我”的身边。纯洁简单的素贞最终被看似健康美丽的钢琴师身首异处。
果然如“我”所说:不曾见过不堕落的英雄。
小说中“我”与素贞有一段关于幸福婚姻的对话:
素贞问“我”见过美满的婚姻吗?
“我”回答她说没有。
“我”见过蜘蛛网式的婚姻,不是公的吃掉母的就是母的吞掉公的。有的是一口吃掉,不剩骨头,有的是一点一点蚕食;吃的和被吃的,因为慢,都不觉得蚕食的发生。还有一种,就是彼此吞噬同归于尽。如果是蚕食式的同归于尽,可能彼此都觉得在过着幸福的日子。
这段话貌似很贴合现实的婚姻生活。
…………………………………………………
六、《堕》
小说依旧没有离开出轨和婚外情。
俄罗斯高官的儿子依凡,在僵化的政治和经济体制下,靠结婚生子获得了政府分配的独立住房,又凭借父亲的权利走后门到海德堡留学。
依凡习惯用走后门处理一切,甚至在海德堡也在寻找这样的机会,他说:我不走后门别人也一样要走后门。
走后门是某种国家制度的产物,也是根植于某类人心中的一种特权,算是一种病态的社会现象吧。
也许是因为留学生活的空虚寂寞孤单,或者是想寻求一种安全感和存在感,依凡与来自台湾同样在德国海德堡留学的未婚女子李英同居在一起。依凡直白的告诉李英:我靠着老爸的关系招摇撞骗,不靠老爸关系的时候,就靠男女关系……
受过中西方文化教育的李英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在俄罗斯,同居、外遇、未婚生子、私生子、通奸、嫉妒与背弃,都不是问题吗?
最终,李英怀孕堕胎,像众多依附于男性权威里的女性一样堕落在女性的性别里,跟着依凡踏上去往俄罗斯的火车,开始她现在就完全可以预见到未来的生活。
虽然我不是女权主义者,李英的选择也与物质无关,与受教育程度无关,但是在传统文化背景下的女性意识与女性觉醒却是真正被沉沉的埋葬掉了。
…………………………………………………
七、《找不到左腿的男人》
为了看奇怪的病,这个“找不到左腿”的台湾政客张胜捷带着妻子江力廉来到海德堡。这里曾经是他留学的地方,也是妻子曾经留学的地方。
在海德堡,张胜捷被确诊患上了极罕见的“失识症”。
我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奇怪的病——主侧大脑半球出问题。张胜捷不但患有视觉失识症而且还患有颜面失识症,这影响了他看东西,而且他看到的东西会移位或者变大变小,他对物体的认知力和判断力也有偏差。某些研究表明,颞叶癫痫的病人还会对道德和宗教问题反应特别强烈。
现在,张胜捷已经找不到他自己的左腿了。
当初,在德国海德堡留学的江力廉与同在这里留学的张胜捷相爱,他们在德国生活的几年还算好,回到台湾,江力廉就开始陷入丈夫的男权与婆婆的辖制双重压力下,她默默的做起了张胜捷背后的女人,先是在一家妇女杂志社做编辑,后来丈夫为了竞选“国会议员”让她辞掉工作支持他。这个从小在父母互相撕打中长大,眼看着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收拾箱子却从未出走过一次的人,只是在婚姻里感觉到闷一点、压抑一点。她麻木的回答着医生萨克斯的问话:女儿发展的很好,我自己……就是这样嘛!一半的人生都过去了。
海德堡的旧地重游唤起了江力廉年轻时曾体验过的温暖绚烂与轻松,就像欧洲五月的阳光,含着微风,飘来七里香浓郁的香气。她觉得自己像涨满了氢气的气球,想飞。海德堡大学广场上的意外邂逅让她有种模糊的喜悦,心跳得厉害。
然而,美好的东西像泡沫,虽然色彩缤纷,但是一戳就破。
江力廉最终还是回到张胜捷身边。
她对“找不到左腿的男人”张胜捷说:没关系的,我帮你穿袜子。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