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整整两个月没去北湖了(位于微山湖北端,故称北湖、小北湖)。原打算在一场大雪中走进北湖,去领略北湖冬的魅力,不料日历牌掀到最后一页也没有等来雪的踪影。2018年元旦,迎着暖暖的阳光,我迫不及待地再次扑进北湖的怀抱。
刚步入景区就听到北湖阁前热闹非凡,原来今天是北湖的“捕鱼节”,即将举行开网仪式,正值元旦假期的市民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沿湖岸排成长长的一溜,个个伸长了脖子往湖中张望,湖里一艘木船满载着刚捕的活鱼驶向岸边。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条条大鱼搬上舞台,最大的是一条青鲘,竟然有69斤,第二大的是花鲢,重48斤,第三是一条32斤重的鲤鱼,一些报名竞拍的企业代表轮番举牌,大鱼拍卖竞争激烈,大家都想博得头彩,盼望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年年有余。围观的民众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纷纷买了大小适中的野生活鱼,一方面为了尝尝鲜,另一方面也是图个新年吉庆有余,男女老少个个面带喜色,把个元旦搞得像过年一样。北湖是属于大家的,每年春季举办“放鱼节”,举办方备好两万尾鱼苗,市民自愿参与,人人可以动手投放,年末岁尾按计划进行捕捞,使之保持生态良好。为了回馈社会,北湖管委每年元旦将捕获的鲤鱼精选一千斤,免费赠送给济宁一中的莘莘学子,祝愿高三的学生都能“鲤鱼跃龙门”。想必考入清华、北大、复旦等理想高校的学子们,将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怀念这家乡的美味和浓浓情谊。
北湖的鱼近年来,随着国家“南水北调”东线工程的实施,长江水从扬州洪都水利枢纽沿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贯穿长江、淮河、黄河、海河流域,直至华北的天津、胶东的青岛,沿途生态保护得力,一河清水穿过洪泽湖、骆马湖、微山湖,丰盈了小北湖及城区的古运河,使得历史上因运河漕运而兴起的济宁州又恢复了“江北鱼米之乡”的美誉,微山湖、小北湖的淡水鱼蟹随着大运河的复航更加闻名遐迩。
北湖的鱼济宁的淡水鱼,味道最鲜美的要数北湖鱼头汤了。选材必须是北湖的野生花鲢,用陶瓷的煲小火慢炖,汤汁乳白,上桌前用大红的彩纸封上,请贵宾为之剪彩,名曰“鸿运当头”,领受了大家的祝福,欣然喝下一杯“剪彩酒”,然后掀开重重的陶瓷煲盖,顿时满屋鱼香四溢,放入白色的蒜末、绿色的香菜,众人在欢声笑语中分享这色香味俱佳的鱼头汤,鲜美熨帖的快感从嘴唇、口腔、喉咙直达肠胃。北湖的草鲘个头比较大,十斤八斤算是小的,做成“荷香全鳞鱼”,用船状的容器铺了鲜绿的荷叶盛上来,最适宜一桌人大快朵颐。女士们则喜欢“糖熘鲤鱼”,济宁州老运河畔的百年老字号“瑞元亭”糖熘鲤鱼最拿手,出锅颜色金黄,外形宛如鲤鱼跃龙门,浇上精心熬制的汤汁,入口外酥里嫩,又香又甜略带一点儿酸,真是回味无穷。北湖最名贵的鱼算得上鳜鱼了,济宁方言叫鳍花鱼,不仅肉质鲜美细嫩,而且谐音了一个“贵”字,便成为酒席上不可或缺的大菜,其做法有好多种,常见的有清蒸、油淋、奶汤,最近几年又从安徽传来臭鳜鱼、咸鳜鱼的吃法。另外北湖里还有适宜油煎的鲂鱼、噘嘴鲢鱼,肉质非常细嫩,刺极多,味道胜过著名的太湖白鱼、长江刀鱼。
北湖的鱼
北湖不仅是济宁的度假区、游乐园,也是济宁人招待客人的会客厅。天南海北的客人来到我们“孔孟之乡,礼仪之邦”,孔老夫子的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让人顿感春风拂面、热情洋溢,比“好客山东”显得亲切而有底蕴。只要时间允许,肯定会带客人游览北湖,品尝北湖的淡水鱼宴,无论是北湖的美景还是北湖的美味,都让四方的客人赞不绝口、流连忘返。有一年,我接待了一批潍坊的客人,看惯了大海的他们对北湖十分喜爱,用他们的话说,大海桀骜不驯、深不可测,显得凶险,不像这湖水,碧波荡漾、温柔可人。也许是北湖听见了客人的夸奖暗喜不禁,游船在湖心岛转弯时迎面遇上鱼群,四条活蹦乱跳的鲢鱼跃上甲板,客人用脚顺势一碰,竟都进了船舱,一船人无不喜乐感慨:“早就听说济宁人热情,没想到这北湖的鱼更热情!”午餐安排在湖北岸的“湖里人家”,芦苇丛中、荷花荡里体验乡村野趣,客人个个兴高采烈,酒酣耳热,尽兴而归。
那时的北湖尚未升级为景区,湖里及周边有好几个村庄,其中“孙杨田”村位于湖的西南角上,不少村民在自家院子里经营起饭店,诸如“北湖炖鱼”、“孙家炖鹅”之类,一块简易的招牌,几张低矮的方桌摆在树下、湖边,菜品均是农家做法,通常就是一盆鲫鱼粉条抹锅饼,一盆地锅炖鹅或者炒笨鸡,再搭配上盐水湖虾、水煮花生毛豆、五香螺蛳、姜汁藕等特色小菜,一扎扎鲜啤冒着酒花,三五好友围坐,一个个挽腿撸袖,把酒临风尽显豪气,如江湖中人,用济宁话讲那是“真爽!”冬天呢,最好寻一个下雪的傍晚,主人家堂屋里的炭火炉烧得正旺,一人一个马扎在火炉边坐下,一大铝盆热气腾腾的麻辣鱼片端上桌,高度的“二锅头“要温热了喝,任他湖上堤上北风劲吹雪花漫漫,屋子里自是热络得很。那气氛正应了白居易问刘十九的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北湖的鱼
谈起美食来真是有说不完的话。可能是小时候对饥饿刻骨铭心,长大后对吃比较感兴趣,品味起来感受得较深。小时候生长在鲁西南一个叫鹿楼村的地方,与朱楼村的“大衣哥”朱之文同属一个乡镇,两村只隔一条小河。儿时的记忆里,最快乐的莫过于夏天到村西的小河里洗澡,几个小伙伴用两米见方的一块窗纱捕捉小鱼小虾,一群小光腚在浅滩上用脚踩河蚌,玩起来就忘了时辰,常常是家长派稍大一些的哥哥姐姐到河里来找,被哥姐在河堤上追着揍是常有的事。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年夏天,午后闷热难耐,不知是谁最先发现,村西的小河里一群一群的鱼浮出水面,男女老少都跑到河里用竹篮子操鱼,两袋烟的功夫,家家满载而归,一村人喜笑颜开,比过年都喜庆。村里老人讲,肯定是上游那个深不见底的潭“翻了坑”,成群结队的鱼浮上来喘气。鱼群过去不久,暴雨如期而至,待到傍晚时分,家家炊烟袅袅,整个村庄飘荡着诱人的炖鱼香。那之后的很多年里,我经常重复做一个相似的梦,梦见家西的小河又过鱼了,我在鱼群中凫水,伸手就能抓到金鳞闪闪的大鱼。
这浪漫的梦境让我充满了诗意的幻想,直到我离开家乡来到素有“江北小苏州”之称的济宁,与城西的京杭大运河相遇,与城南的小北湖相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刚刚参加工作,警队组织年轻同志到大运河、小北湖搞水上救援训练,在深水中遨游搏击,让我顿感置身一片广阔的天地,狗刨式游泳横渡这河湖已很吃力,更摸不着深水里的鱼了。第一次到北湖里训练,办公室的同事借用北湖农场的炉灶炖了满满一锅鲜鱼,我们几个刚参加工作的小青年又不知疲倦地踩了许多河蚌,大家蹲在荷香清风吹拂的湖边美美地野餐了一顿。
北湖的鱼二十岁那年的六月,我暗恋多年的女同学来济宁。我便带她到北湖看满湖的荷花,我们租了一条小木船,荡舟北湖。初次撑船的我总是把不住舵,不多时就“误入藕花深处”,任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怎么也不能驶出荷花荡。眼看着夕阳西下,两人饥肠辘辘,又热又怕,起初的浪漫荡然无存。后来,多亏船公找来,才摆脱了困境。那半日,我一次次幻想能化身为鱼,与女友潜身湖中,自由自在地遨游。拥有满湖的荷花蒲苇,真的是化身为鱼不羡仙。
漫步于冬日的湖畔,水碧天蓝,风柔日暖,如此优美的环境,怎能不让人兴发感动。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在这个新的时代诗意行走,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沐浴在新年的暖阳里,我真想投身湖中,去问一问那翔游于湖底的鱼,是否和我一样内心里满是幸福欢喜?
(见林 写于2018.01.04雪夜)
~该文发表在《山东文学》2018年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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