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评 | 桃花岛诗人（第6期）

季节与河

作者 | 杨昊田

孤独是一条狗
不紧不慢
咬在秋天的尾巴上

云卷晚秋
水漫天长
恍惚间，落叶带走温度和
躲着走的色彩

最好的时光都是用来相聚的
如同树叶和秋
大地和节气
光芒和你心底
涌动的结

不用怀念一条河
和河边数不清的倒影

— 原文链接：《季节与河》

诗评 | 试图走进传统的努力

作者 | 路人锋

《季节与河》，先从题目说起，如果大家读一遍后，便会发觉这首诗写于晚秋时节。那为何不起“晚秋与河”呢？作者另有深意，先卖个关子，我们从文本找出答案。

本诗第一节，就足够惊艳。作者将孤独比作一条狗，这个比喻形神兼备。先说形，养过狗的人知道，狗总喜欢跟着主人，形影不离，因为它爱主人；再说神，狗象征着忠诚，你想，还有比孤独更忠诚于我们的吗！这个比喻让我想到西方诗学词汇“陌生化”，即有悖于日常经验的意象。庞德曾说过，写再多的诗不如一个好意象。作者将孤独比作狗，正符合这种陌生化，也让我们开篇就被镇住了。诗评人鹰之老师说，诗歌从第一句，就可分出三六九等，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但从中可知，先声夺人，确实是引起读者兴趣的最有效的方法。

当然也告诉我们，诗歌中的“陌生化”，不是为陌生而陌生，而是形似或神似，如果像作者能做到形神而兼备，需要对事物有超敏锐的感知力。那些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强扭在一起的做法，是一种“劳民伤财”，会让读者进入云里雾里，而对于作者本人，也是误入歧途，在有悖于诗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紧不慢”刚好咬在“秋天的尾巴上”。这句让我不禁想起白居易的诗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一份多么惬意与闲适的心态啊！秋天的尾巴”是对晚秋的比喻，这样的比喻并没有新意，但是如果与之前的“孤独是一条狗”结合起来，立刻便妙趣横生，不得不叹服作者的妙笔生花之功。这一节字数不多，内容却很丰富。作者将两个分喻体“狗”“尾巴”，巧妙地、随其自然地联系成一个喻体。表现出作者一种明亮快活的心境，也为全诗确定了感情基调。

第二节作者在心悦明亮的心境下，用蒙太奇的表现手法，创造出一种辽阔高远之境。“云卷晚秋”“水漫长天”，是一种远观。云翻卷着晚秋，水漫过长天，这是一种主观真实感受的客观呈现。作者接下来继续加深主观的感受，“落叶带走温度和/躲着走的色彩”，恍惚间，晚秋天气渐寒、万物不得不脱去色彩，这一切，不是因为季节变换，而是被落叶带走了。这样的错觉，每个人都曾有过，如果经过诗人的妙手，顿时便有了诗意。“躲着走”三个字，使句子立刻活泼俏皮。这一节，整体上依然采用抒情的语言，给人一种舒适，活泼的情感体验，也是对第一节感情的进一步加深。也是从第一节心境带出的境界。

第三节，作者从前面的抒情语言转变为思辨语言。这是一个转折，是前两节产生出的势能，累加后的爆发，当然这种爆发不是火山似的，而是如阳光乍泄。这一节，是作者对全诗情志的升华，“最好的时光都是用来相聚的”。作者给出了三对非常鲜明的意象：树叶和秋、大地和节气、光芒和你心底涌动的结。树叶在秋天，身着黄金甲，完成了最美的一次落地；大地随节气的变化，不同的时间，表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心头涌动的结，在光芒的照耀下慢慢融化，变得温暖明亮；这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时光。这不正说明，晚秋与作者相遇，也是最好的时光吗！回头去看前两节，作者有如此明亮欢快的心境就顺理成章了。

抒情语言，是传统诗歌的擅长，而思辨语言是现代诗的擅长。作者试图将两者融和，可以看出作者的良苦用心。新古之争，从五四以来就一直被争论不休。我们与其去争论孰优孰劣，不如去反思，如何去做好传承，发扬古诗词的优点，去创造真正属于中国的现代诗歌。曾在这条道路上探索并取得卓越成就的，莫过于现代诗人卞之琳和已经过世的当代诗人张枣。张枣曾说过，没有一个中国诗人的诗能完全脱离传统。如何走进传统，继承古人的精华，他生前在不断努力，我们应该沿着他的足迹走下去，找到一条真正属于中国的现代诗歌。

最后一节，“不用怀念一条河/和河边数不清的倒影”。仍然采用思辨的语言，直抒胸臆，抒发自己的情志。这两句你可以直接去感受，不用深究其里；也可以揭示它的象征意义，这里的河是时间之河、人生之河、生活之河。在这河里的倒影，就是时间之中、人生之中、生活之中已经消逝的人、事、情。与其去深刻地怀念，不如去珍惜现在的相聚。第三节和第四节又像是一个倒装结构。

最后，再回到题目上，这首诗刚巧写于晚秋，如果放于任何一个季节，只要作者拥有这样一种情志，都是一场最美的相聚，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季节，这一词正好能表现作者的情志，比秋天或晚秋的外延更大，更具有概括性。所以一首好诗，会倾注作者巨大的心力，我想起加拿大诗人克尔•昂达奇，在他的诗《日期》中，描述了诗歌的诞生，不亚于母亲的十月怀胎。所以，我们必须对那些写出优秀诗歌的作者，抱以最诚挚的敬意。

谢谢您的阅读，下次再会......

诗评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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