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追债上门
我们新换的房子,有一个长长的阳台,从阳台上可以看到下面的马路。阳台的最右角,是卫生间,卫生间没有门,是用一块布帘隔开的。
有一次,我们正在家里玩,门外忽然想起了非常大的敲门声。我爸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说了声,追债的,就躲到了阳台的厕所里,让我妈和我们对外面的人说他不在家。开了门,那人果然是来找我爸要钱的,我们谎称爸爸不在家,他也没进去细找,骂了两声就走了。这次爸爸成功躲过了债主的追债,却又迎来了一次更厉害的追债。
我记得那还是晚上,当时姑姑家条件好转,已经搬离了那个小小的房子,搬到了另一个离我家有好几条街的地方。那天晚上,爸妈匆匆忙忙把我们三姐妹从床上叫起来,连夜送到了姑姑家,让我们一定要天亮才回去。从爸爸和姑姑的对话中,我隐约知道,好像是我爸听到风声,上次没要到钱的人聚集了一伙人,又要来要钱了,我爸妈怕吓到我们,便把我们送到姑姑家避难。
还好后来那个债主并没有来,但这一次,却给我们家留下了躲债的深刻印象。在那个年代,我们家本来靠着煤炭生意,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只要我爸不犯浑,好好干。可惜男人总有不懂事的那几年,因为没有儿子,我爸把大好的生意葬送在了牌桌上,也把我们平静幸福的生活葬送在了牌桌上,等到他醒悟的时候,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我爸说,他这是随了我爷爷。据我爸讲,当年我爷爷也错过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当年,村里还比较落后,上过学的更是凤毛麟角,我爷爷作为为数不多的读过初中的知识分子,受到了村里的高度重视。当时,他们选举我爷爷去镇里做支书,但是我爷爷想着,去了镇里,家里的土地就没有了,那时土地可是一家的命啊,是大家最宝贵的财富,于是,我爷爷便拒绝了。几十年过去了,土地越来越不值钱,农民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知识改变命运,当时当了官的人都盖上了砖房,开上了汽车,而我爷爷依然只是一个穷困的农民。
我爸小时候常说,我爷爷真傻,为了几块地,失去了做官的机会,不然他早就开上小汽车了。
我们小时候也常说,要是我爸不在生意最好做的那几年扔下家里不管去打牌,我们家的日子要好过多了。
可是,人生只有后悔,没有重来。
在年轻的时候,我们选择了自认为对的路,却并不知道,路的背后是平坦还是荆棘。只有多年以后,当我们走完了,回头看,才知道这条路是选对了还是选错了,而这时,我们的一生,也要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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