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桃花梨花相继开过之后,迎来了最受人们欢迎的洋槐花的花期,居住的地方、田间地头、道路旁,只要有洋槐树,没等花儿半开,就被人“掠夺”一空了。人们闻风而动,听说哪里有槐花,开着车拿上长钩和袋子便疾驰而去,没花了跑空了就再换个地方,数天之内,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槐花饺子、蒸槐花、晾干的槐花吃,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槐花战争”啊。
在家看得到房前屋后的数十棵泡桐,它们的花期真长啊,大半个4月都看得到桐花,高大的树冠由粉紫色而变淡紫、粉白,落在地上的花是一朵一朵的褐色,枝头的新绿此后才渐渐显露。泡桐树是乡间最普通常见的树木,朴素的泡桐花一嘟噜一嘟噜地压沉了树枝,不鲜艳也不芬芳,花朵个子大得冒傻气,一副敦实实憨厚的样子,可若映衬着蓝天,远远地望那一树一树连成片的花云,也觉清丽壮阔得让人出神。
桥头挨着楼墙有一爿铁皮搭起的小商店,店主是两口子,我的两个小学同学。听人说他们盘下商店的这两年,生意很好,店面小,东西全,人勤谨,买卖做得灵活,我有时会看到老板娘骑着电动车去路的另一头上厕所,她总是这样赶着时间去上厕所的,除非家里有大事,他们的店平日是不会休息的。疫情期间,小商店跟郑州的一个网络平台合作,当天在网上下单,次日物品送达商店自提,居民的吃喝用度更加便捷,选择更多,小店的生意也越发红火了。
云娃娃的假期长得看不到尽头,她的时间感知,变成了“还没冠状病毒的时候”和“冠状病毒过去以后,我要……”,她偶尔会玩自己开发的“你要过去这个地方吗,来,请手机扫码”的情景游戏,看到杯子上印的花冠图案,惊奇地问为什么画了个冠状病毒。要教她七步洗手法,竟然她已经在幼儿园学过了,大人们天天叮嘱,她终于养成了进门就奔去洗手间洗两遍手的习惯。
渐渐跟云娃娃的小朋友们打成一片,跟在他们身后去树丛草丛历险,云娃娃喊“姨妈,快点跟上”,其他小朋友也齐齐地喊“姨妈”,云娃娃不许,让叫“姨姨”,小家伙们突然指着我身后说“姨妈,有鬼骨头”,装做被吓一大跳,他们更乐了,乱叫“有虫子”“有怪兽”“有牛角”“有人”……于是我吼“你们身后……有我!”追着他们一哄而散。
有一天云娃娃气呼呼地进了门,大嚷“以后我跟小文再也不是‘沙雕姐妹花’了,哼”,我忙问何谓“沙雕姐妹花”,她说是小文给她俩起的组合名字,她称小文“花姐”,小文叫她“云妹”,这一整天,一想起她们颇具网感气质的组合名,我就笑得肚子疼。到了晚上玩完回家,云娃娃宣布她们的“沙雕姐妹花”重新建立了,果然,是这一路子的风格呦。
跟云娃娃一起玩网络双人小游戏,我老是跳不过去一个地方,失败一次,她说“不要放弃”,又失败,“不要放弃”,再失败,“不要放弃”,失败到快崩溃,“不要放弃!”,再加投喂小零食鼓励打气。她边说“我手速不行”,边替我通过了难关,然后看着我膜拜的眼神淡淡地说“我过不去的地方你帮我就好啦”,她玩小游戏嘴里会念念叨叨个不停,分明是“全职”里的黄少天缩小版。
云娃娃时而是家中的“快乐源泉”。吃到辣的东西,她说“辣得我脑子痒”,脑、子、痒?玩的时候不小心打到她妈妈了,她说“我的后视镜没看见妈妈”,什么“后视镜”?眼睛。她编谜语“什么东西长长的、凉凉的、干干的?”答案是——风。看到综艺上的明星花花唱歌,她就跳舞,狂喊“花花花花”,说“我是花花粉丝”,爸一脸疑惑:“花花牛粉丝?”妈也大惑不解:“你是爸爸粉丝?”“哼!”
在家的这段时间,我cei了两个盘子,用坏了一个榨汁机、一个电饭煲,穿坏一双拖鞋,间接弄坏了云娃娃的一双凉鞋,打翻过汤碗,煮溢过满地的粥,再在家待下去,我怕是会更加怀疑人生,怀疑自己了,家中平静的表面下,不知家人会想些什么。天天近距离,也不太敢细看爸妈的脸,他们的白发明显多了起来,“霜染”两字透着寒意,春耕农活繁忙,归来的他们身形略显迟滞,小病小痛都藏在那不再矫健的身姿里。
爸新买的豆浆机,需要加水加到很近的两条刻度线之间才能用,打出来的豆浆必是三四碗的量,我第一个念头是,对单身人士太不友好了,一个人喝不完可怎么办。疫情期间长时间回不去租住的地方,和家人待在一起的生活平淡又温馨,天天好吃好喝的,可我仍是不习惯的,他们谈论家长里短和身边的人,这些我不知道也不认识,常有局外之感,我所感兴趣的他们也从不会过问,身处人群,更觉孤独。
有小孩子笑嘻嘻地嚷“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你是郑州的”“你咋老在这儿”,童言无忌,直戳戳的让人无言以对,我回不去那个漂泊之地,也再不能融入故乡的日常,往前往后,向左向右,动不了,待在原地,可是又不属于脚下之地,能去哪儿呢,会去哪儿呢。这个春天,那些被栽下的树,根正,坑深,水肥,从此埋根抽芽,永世站立于此,这种宁静,天远地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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