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以后(五十)

作者: moon沐恩 | 来源:发表于2023-02-14 22:54 被阅读0次

    2023年02月08日 第三百四十四天

    从我懂事开始,就没怎么和你一起睡过觉了。

    特别小的时候,睡前你会陪我玩游戏——咱俩面对面坐在床上,拉着手一来一回模仿拉锯动作,嘴里念着“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玩累了就躺你旁边听你念故事,印象最深的是《365夜故事》,分上下册,黑色封皮,特别厚。那时的我喜欢钻进被窝抱着你的大腿,觉得很有安全感,现在想想真有意思,我竟那么小就无师自通会“抱大腿”了。

    另一个记忆是躺着面对面时,你的气息吹到我脸上,凉凉的不舒服,于是童言无忌地让你“别喘气”,你只得哭笑不得地看着我,用最简单的方式给我科普知识,从此我才知道原来人人都喘气,且必须喘气。

    上学后没多久姥爷就病了,你从此开始了夜间陪护的艰苦时光,也就提早断了我腻在你身边入睡的习惯,那几年你真的太辛苦了,一个完整觉也没睡过。

    大二时姥姥走了,之后我有了自己的房间,也重获赖着你睡觉的机会,虽然不再像小时候那么需要你的陪伴,偶尔和你睡在一起还是觉得很幸福。我喜欢把两个单人被相邻的一侧搭在一起,这样就可以用手脚贴着你,弥补童年的缺失。

    最后一次睡在你身旁是在病房,你看我睡陪护椅太难受,让我和你挤在床上伸伸腰,床虽窄,但因你无法躺下,剩余空间多一些。我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除了累,还有痛。分别在即,即使入眠时你就在身边,也再无力去感受当年的片刻温馨。


    2023年02月09日 第三百四十五天

    我和爸爸用不到两周时间追完了《狂飙》。

    有人说该剧三次元覆盖率达95%, 十几年没见到这种万人空巷的追剧场面了。的确,最近打开手机全是相关信息,走在街上也能听到路人在讨论剧情,让人不得不去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魔力以至掀起如此狂热。

    反腐扫黑加刑侦悬疑的剧集一向受人追捧,也是咱仨不用互相迁就能共同投入的类型。虽然你不在身边,我依然可以幻想出你看剧时的反应,你会叹息正义和善良在恶势力面前是如此脆弱与珍贵,也会感慨历尽艰辛、蛰伏许久后迎来曙光的得偿所愿。

    当最后一集片尾曲响起,我想到过去每看完一部好剧或读完一本好书时,你都会用“又没有盼头了”的表达诠释当下的感受,戏谑的语气中有真实的怅然若失。这种情绪多数人都体验过,当结束了在虚构世界中的游历,我们与故事人物之间的联系便戛然而止,不得不从曾沉浸其中的场景里抽离出来,回归平淡琐碎的生活,即便早有思想准备,也还是免不了失落。

    从故事回到真实算是一种微小的,极其抽象的分离,人终究是惧怕离别的,它意味着失去了有效的陪伴,独自走向未知的旅途。剧情结束是离别,物品遗失是离别,旧友失联是离别,但故事可以有续篇,失物也许被招领,朋友可能再重逢,只有奔向另一个世界的亲人,终是有去无回。


    2023年02月10日 第三百四十六天

    最近又常常做梦,再次梦到想说话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的情景。

    不止梦到你,白天看过的剧,和别人谈论过的事,夜里全都往梦里钻。

    昨天去一附院开了安神调理的中药,大夫问我会自己煎吗,我一时有点恍惚,瞬间想起你喝中药的几段时间,煎药砂锅的鸣叫声犹在耳边。

    还没等我回答,大夫便建议代煎,然后告诉我多休息,适当运动,做些让自己轻松愉快的事。

    其实用这种方式和你说说话,就是目前最为放松,也是我心中最有意义的事情。


    2023年02月11日 第三百四十七天

    有本畅销书叫《第3选择》,近期在电视节目里听嘉宾提起,虽未正式阅读相关理论,初步了解已让我有所启发。

    简单来说,当面对难题或分歧时,普通思维模式会产生两种选择——直面或逃避;抗争或忍受;我胜或你胜;支持或反对。

    所谓第3选择并不是求同存异,也不是相互妥协,而是让双方都达成各自目的,其核心是创造力。

    想想曾经遇过的人和事,有些经历持久耗时却最终得不到好的结果,人在其中煎熬、纠结,时过境迁后回头看,仿佛做了场无用功,一无所获甚至损兵折将。

    在职场类节目《令人心动的offer2》中,号称“天朝女经纪人”的杨天真作为现场嘉宾分享了亲历的一件棘手事的解决方案:在一位知名女星的杂志封面上,客户要求打上他们的广告,但如此一来势必影响整个封面的质感。杨天真希望去除广告,客户希望展示广告,双方通过协商终于找到解决办法——给封面做一个外围,把宣传语套在上面,售卖时既不影响广告在显著位置发挥作用,同时也能保证封面的完整性。

    所以当一件事在不断的自我消耗中无限循环时,不妨跳脱出来,打破原先的非此即彼,用智慧另造一个可能。


    2023年02月12日 第三百四十八天

    暖意盎然的日子被大风降温搅散了。

    零点左右狂风来袭,在窗外呼呼作响,冷空气向下,所以腿脚首先感到了凉意。

    安静许久的业主群开始有人吐槽供暖时间还未结束,暖气片却已经冰了,而后引来接二连三的抱怨声。

    不过坏事都有好的一面。

    晚上我躺在床上,没戴眼镜,看到没合紧的两片窗帘间有一小块模糊却耀眼的光。那个高度不该来自建筑物,我带着好奇心起床,从空隙间拨开窗帘看过去——是月亮,竟如此明亮,仿佛开着探照灯,透过窗子观察我在做什么。

    所以你看,凛冽的风把一切阻隔都刮走了,夜空没有雾霾,也没有云层,我和月亮之间就只剩下距离。


    2023年02月13日 第三百四十九天

    记得读小学时班里有个男生因为说天津话,常被老师教导与纠正。

    儿时听同龄人操一口流利地道的本土方言,会觉得很奇怪很难受。

    初中阶段也差不多,但到了高中,班里汇聚了来自各个行政区的同学,天津话就多了起来,尤其男生之间。

    很早你就告诉过我,我出生后你和爸爸约定,在我面前不讲天津话,为我营造一个良好的语言环境,虽然随着阅历的增长,腔调还是难免受到更大环境的影响。

    你的保护也让我不自觉生成一种偏见,觉得天津话粗俗,直至有天我突然意识到,你和爸爸其实也说天津话,不是特别纯的那种,并和普通话自然切换,之前我竟对此毫无察觉。

    也不懂为什么,从你们嘴里说出的天津话,在挑剔的我听来却如此舒服自然。


    2023年02月14日 第三百五十天 情人节

    你生病前那个情人节,咱仨在鲁能城吃完饭准备离开时,路过一大片粉红色布景墙,专为情侣拍照设置。

    我撺掇你俩过去拍,你们分别站在一行数学公式的两处空缺前,组成了“你+爸爸=爱”的等式。

    今天我和爸爸又去了趟鲁能城,纯属巧合,前两天在爱回收给他订了一部新手机,把我俩的旧手机卖掉,刚好以旧抵新,也算替你送他的礼物,虽然这依然是你特别不齿的一个西洋节日。

    曾放置布景墙的地方今年搭了个小舞台,请了不知名的乐队现场演出,站一旁听了几首,大多是那种内容空洞,只凭上口旋律短暂流行的速食情歌,一点营养也没有,特别浮躁。

    想起昨天循环听的赵雷的《我记得》,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老了,老到常常喜欢悲伤,拒绝快乐,但也不会浪费生命,虚度年华,因为那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我只是比年轻时更接近它。

    赵雷唱:“不要哭我最亲爱的人,我最好的玩伴,时空是个圆圈,直行或是转弯,我们最终都会相见。”

    你听,这多像是你在对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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