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大叔是父亲多年的朋友,我们两家相距四五十里。东山叔的妻子是四川人,她承诺可以给没结婚的叔叔领回来一个媳妇。
叔叔到该结婚的年龄没有对象,这一直是父亲的一块儿心病。有了东山婶的那句话,在生活不太宽裕的情况下,父亲倾尽全力去帮助他们一家。东山婶她娘家爹去走亲戚,父亲跑几十里给他们送粮送油送粉条,走时还给他三百元的路费;他们家盖房子,泥水匠出身的叔叔亲自带着两位师傅自备干粮义务帮他们盖。但是叔叔对象的事一直没有眉目。
东山叔在当地是外来户,没有什么根基。那年他和另外一个村民联手承包了十亩地种西瓜,西瓜长势很好。西瓜快成熟时,他们的队长领着几个人到了他们的瓜园,说是摘些瓜吃。当时看园子的是另外那个村民,这些瓜都是他们几个月辛辛苦苦培育起来的,还不成熟,摘了实在可惜。他随口说了一句:“现在瓜还没有开园,如果熟了摘几个吃不算啥。”谁知队长转身就走,回村里喊去一二十多个精壮劳力,连瓜带秧一起拔了个精光!留下那个看瓜人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满地鲜绿的瓜蛋子被踹得露出粉红的瓜瓤,就像十月怀胎的婴儿刚一出世就被处以绞刑!这一下血本无归,几个月的辛劳白费了!除了心痛,更多的是愤怒!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一个小队长竟然如此猖狂,天理何在?!
他找到东山叔,拟好一纸诉状,递到县法院。本来觉得胜券在握,可是两人去县城跑了107次,每次都是怏怏而归,无人受理!很显然人家有人!
案子拖了三年,他们跑了三年,跑得筋疲力尽,又毫无希望!内心失落到极点,不甘心又毫无办法。东山大叔专程去找父亲,让父亲给他想办法。他复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父亲也明白了八九分。然后问他是否有状纸,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诉状给父亲过目。父亲看后说:“写状纸不同于一般文章,要切中要害,简洁明了,条理清晰,不能有过多叙述。”然后又给他拟了一份草稿,让他自己誊写。
父亲交代他直接去省委告状!并且一再交代东山叔:你只告队长,别告大队干部。丢卒保车,你毕竟还要在那个村里过日子。到省委后,门卫肯定不让进,先说好话,不行的话你就蹲在门口哭,哭得越惨越好。再不行的话你就往大门上撞,但是别动真格的,门卫肯定给你通报!临走还借给他180元作为出行费用。
这招果然灵!门卫看东山叔哭得悲天跄地,几欲撞门,连忙给领导汇报。二十分钟后,省长就出来了,当面承诺:20天左右他会亲自到他们村庄,召开万人大会,专门处理此事!
果然,不到二十天,省长亲自带队,召开群众大会,严肃处理这种欺压民众的犯罪行为!并且当场把受害者请上台,征求怎么处理。东山叔谨记父亲的忠告,只要求处理队长,至于赔偿,不多要,只需根据十亩地的产量和当时行情赔偿就可以了。经过核算,赔偿他们七万元,队长全部承担,期限三日,超过时日翻翻!这已经远远超过东山叔的预算!第二天,队长就揣着七万元送到东山叔家。东山叔真是激动万分,三年的奔波终于有了满意的结果!
会议结束的当晚,东山叔一家已经关上大门躺到床上。他忽然听到有人跳墙的声音,接着就听到敲门声。东山叔一骨碌爬起来,连声问是谁,打开门一看,是本村的支书。他握着东山叔的手说:“兄弟,感谢你今天给了我面子!你的好,我记着。你不是有两个儿子嘛,我再给你一处宅基地!”真是一石二鸟,没有后顾之忧了!当然这一切都是东山叔告诉父亲的。
我有个姨奶奶距离东山叔家很近,有一次姨奶奶向父亲告急。当时父亲手头也很紧,给了姨奶一点钱后,让她去向东山叔借,顺便也要回欠了几年的180元钱。隔了段时日,姨奶来走亲戚,说钱不仅没借到,他还说不欠我们钱!
父亲很生气,专程跑了一趟,两口子都信誓旦旦,对天发誓说钱已经还过了。要知道,这180元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父亲气愤地推车就走,两口子执意要送父亲一程。父亲说:“离地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两口子过好便罢,过不好想想今天你们的言行!”说完父亲骑车离去。
从此,两个昔日老友再无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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