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回到儿时成长地方的情形,也无数次的在心里盘算找机会回去看看,总之无论如何我想应该是要精心策划的。
但令人意外的是,我感觉人生中一些重要的时刻,常常都是毫无征兆的来临,不容你有太多选择和思考,更不让你有任何编排,让你触不及防,匆忙上阵。
就在上周末,我二哥过生那天,突然邀请我们一起去爬山,而这座山正是我儿时两看相不厌的青山之一,只不过现在已经被打造成为一个网红森林公园。
就这样,我毫无准备的踏上了寻梦的路。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路两边时而是绿色的海洋,时而是五颜六色的山岗,日光照在汽车挡风玻璃上,泛着金光,恍惚中我犹如乘坐一辆时光倒流的飞船,去赴一场少年青春之约。
记忆中要走半天的路程,不到两个小时就到达了。我努力的在脑子里搜索封存的记忆。
这条路是以前我和小伙伴上学的路么?它比记忆中我走了千百次的那条路窄了许多。我和小伙伴曾经手拉手在马路上玩,美其名曰人民拦(南)路,即使是若干小伙伴手拉手手也没有办法覆盖整个路宽。老公说是因为我在长大,眼光也变宽了,也许吧。
继续往前走,来到曾经的家属区,确切的说是家属区遗址,因为这里连物理意义上的建筑都几乎不复存在,二哥指着一片农田说那里就是我们曾经居住过的平房地址。
路对面唯一的这栋楼是父母后来搬迁入住的楼房,因为地震损坏的原因,已经变成危房,早已人去楼空。楼的周围用铁板围住不得入内,我只能从铁板的锈迹斑斑中揣测它的沧桑。
我用目光找到我曾经的家:一单元四楼七号。这栋楼当年承载了多少家人的欢乐,上演着各种版本的人间烟火,许多人从这栋楼走向了外面的世界,同时也有许多人从外面的世界回来,就这样进进出出,来来回回,热闹非凡。
终于有一天,我们所有人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它于是就变成了一堆钢筋混凝土的混合物,默默的矗立在那里,渐渐被我们遗忘。我瞥见墙角一只蜘蛛忙着结网,现在这里是它们的家。
楼对面的副食品店,类似于现在的购物中心,绝对是父母厂区一个中心地带,里面总是摆满琳琅满目的美食,令小小的我对这里垂涎三尺,流连忘返,然而如今替代它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玉米地。
一阵微风吹过,玉米们向我颔首,似乎在询问我的来处,正所谓:玉米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楼的旁边,以前供给全厂人生活用水的小河已经变成一股细流,隐没在青草里,默默而又时断时续的静静流淌。
我记忆中它宽阔而欢乐、歌唱不歇。但也许河流也是有生命的,它早已走过了它的盛年,独自在此安度暮年,最后不声不响的消失,就像没来过人间,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啊!
往楼的另外一边走去,有一个分叉路口,向左曾经是厂区的球场坝,电影院和食堂以及医务室,如今所有的欢声笑语已经远去,这里除了农田就是丛生的荒草。
岔路口往右边走,是一个长陡坡,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就来到厂里的生产区,这里是父母曾经挥洒青春汗水奋斗过的地方。
我想,如果路是可以储存记忆的,这条路应该缀满了我小小的脚印。
有些是我和父亲去锅炉房提开水留下的,我们一路望星空、讲故事,这时候的脚印是柔软而幸福的。
有些是我和儿时伙伴追逐时留下的,它们是灵敏而欢乐的。
有些是我独自夜归,在风中狂奔留下的,这些脚印是凌乱而胆怯的。
有些脚印很奇特,我的脚印和父亲的脚印重叠,这时我伏在父亲宽大的背上呼呼睡着了,这是陪伴父亲加班回来走过这里留下的,这样的脚印是温馨宁静的。
我想,定有一串脚印,是从这条路走上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是我离去的脚印,这些脚印兴奋而又夹杂些许忧虑,我向往外面更大的世界,却也担心这个世界的无常。
物是人非是一种伤感,物非人是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唏嘘?但“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自然生命不到一百年的人类追求物像上的永恒本来就是一种奢望!
在时间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是渺小的,它的车轮滚滚向前,所到之处,修正掉人为的东西,轮回到它最初自然的模样。
这里的确承载过我的童年,但只能永远存储在我的记忆里。这里本来就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它属于夏虫秋蝉,属于绿草青山、属于日月星辰。
踏上归途,我在心里习惯的挥挥手,却发现没有东西可以告别,我只能望着青山默默的说一声:谢谢这里曾经收留了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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