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往常一样死在街角

当我终于从温暖的床上挣脱，钻入这南方特有的湿冷寒风中时，夕阳已经在街角的那面砖墙上涂满了橘黄色。

从门口出来，一直往前走，在遇到三棵梧桐的地方向右转，就会拐上一条小路。这条路我一直走，熟悉得已经有些厌烦。

我裹紧身上厚重的棉衣，踏上了这条路。两边的树影有些模糊，显得不太真实。树下的人不多，也都裹紧了衣服，匆匆闪过，留下了几层残影。

今天的确和往常不一样，我暗想，又或是在安慰自己。

小路尽头的十字路口，是平日里最繁忙的地方，无数的人和车从这里经过，川流不息。靠近小路这边的街角，充当着一个舞台，这里每天上演着相同的话剧，演员却大相径庭。

我挪到这个街角，扶着橘黄色的砖墙慢慢走。脚下滚落一块青灰色的石头，一个不留神拌在上面，便顺势向前摔去。顿时，世界在眼前翻转过四分之一个圆周，然后逐渐熄灭下去，没有了光彩。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有些昏暗了。疼痛带来的麻木感，一直从脚心钻进心脏，又从头顶上冒出来。我用手掌撑着地面，试图站起身来，却是徒劳。

冰凉无孔不入地渗进皮肤，爬满了身上的每一处。我的灵魂一定是在打冷战，这我敢保证，但我的身体却一点也动不了了。有时候人老了，就意味着有些事不能再像往常一样了。

周围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本就昏暗的光。杂乱的风随意拍打着已经麻木的耳廓，忠实地送进人们嘈杂的议论纷纷。

的确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但我还是抱有希望，因为有几只手还悬在半空，被风吹的有些摇晃。

救护车尖叫着从远处赶来，堵在了街角对面那个繁华的路口。当那辆车带着全部生的希望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一定就会蜷曲在街角离开这个世界，像往常一样，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有时候意外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一个小女孩在我身边蹲下，将肉嘟嘟的小手放在我的手掌心里，一丝温热触电一般迅速涌进了身体，犹如雪夜苍茫里的一团火花转瞬即逝。

一滴热泪从冰冷的眼角溢出来，飘在空中，慢慢消失没了踪影。那个小女孩也在消失，先从那双红色的小鞋开始，到肉嘟嘟的小手，逐渐蔓延至头顶，幻化成一条一条黑白的0和1。

我本就麻木的视觉器官捕捉了什么东西，然后也开始消逝，变得虚无。整个世界都在变得不真实，直到所有东西变成密密麻麻的黑白数字。

终于有人肯触碰我的手，如果他再晚一些合上电脑的话，那个小女孩一定会扶我起来的。

这是实验的最后一个循环，杰森比往常更早关闭了程序。

我像往常一样死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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