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星桐
图/来自于网络
愿你如常初夏雨后,我趴在医院二楼的阳台边,透过玻璃看见阳光撒在梧桐树叶的雨滴上,晶莹饱满,好像一颗颗发光的水晶珠,我伸开手掌想要去触碰,可指尖却划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这声音刺痛了我的神经,好像回忆的巨狮在疯狂抓挠,试图捕捉美好的片段以覆盖我童年的忧伤。
回过头看着躺在病床的母亲,我好像又安心了许多,生怕她下一秒就离开这里,离开我们的家。
趁着母亲午睡时间,我拿出儿时的日记本顺手翻看,一页一页是不同的忧伤,只有六岁那年的六一儿童节画上了开心的表情。
那年夏天,母亲三十岁,柔顺的长发及腰,穿着碎花长裙,脚上的红色皮鞋是出嫁时外婆含泪塞进箱子的嫁妆,因为远嫁他乡,外婆常常写信寄东西,去世之前还念叨着母亲的日子过得不好。
五月底,音乐老师就带着我们排练节目,《采蘑菇的小姑娘》、《娃哈哈》、《走进新时代》都是当时的流行歌曲,听说六一那天有重要人物来学校,所以我们拿着彩色的花环,手上缠着丝带,从校门口外两米到校园内挨个站成两列,大声喊着整齐的口号,足足练习了一周。
六一前一天晚上,我和母亲睡在屋里,半夜窗外倾盆大雨,雷声贯耳,我躲在妈妈的怀里,在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中安稳入眠。
第二天,风雨过后阳光明媚,我早早起床换上统一服装,拿着我心爱的红领巾,去学校等待老师给我们化妆。
一切就绪,领导在校门口外下车,我们立即跟随锣鼓声挥舞手中的花环和丝带,领导经过我们的队伍时,每个人都拼命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果然,领导开心地摸了摸我们的头。
我们在校园里开会,表演完节目,一年级的我跟着同学依次上台,六年级毕业班的哥哥姐姐为我们第一次佩戴红领巾,我站在旗台下转过身向领导鞠躬,领导递给我们装满铅笔、彩笔和本子的爱心书包,笑容洋溢在刚刚成为少先队员的我的脸上。
多么美好的一天,放学时背上我甜蜜的负担,一回家就展示给母亲看,母亲高兴地说:“这下不用愁了,你的画有颜色可以涂了。”
难得机会,听说照相馆今天免费为小孩子拍照留作纪念,我和妈妈站在印着天安门的画布前,眉眼弯弯定格在2003年6月1日,我们的第一张彩色合照。
那天晚上,我用爱心书包中的彩笔在日记本上画完开心的表情,就躺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直到半夜,街道的野狗乱叫,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忽然,我听到几声女人的哭声,慢慢地,那声音越来越大,哭声中夹杂着喊叫,也许是疼痛的折磨,也许是勇敢的反抗,沉重的喘息声若隐若无,沙哑的喉咙喊出来的话模糊不清,隐隐约约传来:“打死我也没有钱,没钱!”
断断续续,又出现了男人的声音,是怒吼,是恐吓,是器具的碰撞声,是玻璃窗的破碎声,又好像有鞭子的抽打声,木棍的坠地声,他嘴里还怒斥道:“不给钱就别活命!死娘们儿!”
这一切是我听到的,又好像是可怕的梦,我将被子拉起来蒙住头,让自己整个蜷缩在中央,如同一个蚕蛹,我不敢相信这是现实,直到我伸手去触摸母亲的身体时才发现,这是一个真实而破碎的梦。
我的眼泪不自禁地喷涌而出,浸湿了枕头,哭痛了双眼,不知何时在恐惧与悲伤中入眠。
次日清晨,我一睁开眼,妈妈坐在我身旁,仿佛一切如常,饭桌上是炖好的鸡蛋汤和热腾腾的红豆包。
饭后,我出门玩耍,玩具掉落在角落里的一滩红色之中,我急忙进屋呼喊妈妈,可当我跨进门槛,抬头看见背对着我,正弯腰坐在洗衣盆前的妈妈,她那白衬衫的后背渗出了血。
我从背后抱住母亲肩膀,多想那夜的伤痛能帮她分担。
那个如同疯子一般的醉酒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六年如一日持续对母亲施暴的生父。
自从他结婚后走上赌徒之路,便经常不回家,除非输得没有钱,才回家逼着母亲卖掉家里值钱的东西,就这样家里能用的家具都被变卖光了,母亲的青春和婚姻也埋葬在了异乡的黄土里。
自从我出生以后,他很少回家看我,也从来不给我们买东西或者给钱,除了外婆家里寄来的一些零钱,迫于生计,母亲带着我四处打工,她年轻的面庞烙上了岁月的痕迹,长满茧子的手已经戴不了结婚时娘家人陪嫁的婚戒。
虽然日子辛苦,可母亲从没让我受过一丝委屈,每天都尽量给我准备有营养的饭菜,而自己煮一碗面条就可以凑合两顿。
直到那年,母亲终于鼓起勇气提出离婚,在种种纠纷之后结束了失败的婚姻,带着我来到了另一个城市,想要告别从前所有的伤心和痛楚,可我们都明白,有些伤口是岁月无法愈合的。
如今,我养家糊口,一切如常,母亲为我做一日三餐,前几日身体欠佳便住进医院调养,我每天下班后来陪她聊聊天。
那些我们眼前看来不够如愿的事情,也许是努力未到极致,也许是迷途需要知返,学会善待生活,才能宽容自己,疗愈身心。
美好的童年治愈一生,愿你如常,永存童心,如愿开心。
感谢阅读,相遇不易,这里言星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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