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凄潦,一个身着墨玄色的修长男子月露台上高处凭栏,看江山堪如画,感叹天高地广,喟叹青山秀水,再也找不回那个衣袂飘飘,风骨胜雪的女子,高堂难放逐去流浪。他的眉眼中满是寂寞的萧瑟,周围嫣然一道冰封的城墙,谁也没法跨过去那深不可测的冰墙。
月露台下方,内侍官欲出声提醒更深月中,想了想,最终啥也没说,只是如一尊雕像一般候着。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内侍官以为他的王上会与夜色融为一体,或乘风归去的时候,男子终于从月露台上走下来了。男子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脸如精雕过一般,线条分明,过渡柔韧自然一双眼睛幽黑如墨,寒星似射。剑眉徐挑,一身简单祥云龙纹墨玄色衣袍,健步走来,器宇轩昂的气质中浑身上下透露出王者气息。
此刻,他不再是被往事折磨的痴情人,他又变成了那个裨势天下的王者,那个精于算计权谋的主宰,他是兮澜国的王,也是这片五洲大陆唯一的王,他手握至高无上的王权,掌管天下数不尽的财富,这一切都如他所愿了,但是内心怎么还是异常的空虚呢,世间万物再也没有什么能吸引注意力了。
回到龙啸殿,他走向那些堆满折子的案牍,随手拿起一本奏折,仔细的看着,是不是做一些批示。内侍官除了偶尔上前敬上一杯清茶,其他时候都安静得如融入夜色中的点。
殿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内侍官轻声退出殿内,并顺手合上殿门。
“脑袋太多了是吧,不知道圣上不喜人打扰呀”内侍官玉公公一脚朝小内侍踹过去。
“公公,借小的几个胆子也不敢这个时候吵着圣上呀,实在是刚刚后宫起雾宫的侍女来报,梦妃怕是不行了,所以小的才……”。小内侍低眉顺眼的答道。
“你且候着,我进去通传一声”。
玉公公走进去,候在案牍一旁,弯腰轻禀:“圣上,起雾宫的梦妃娘娘怕是不行了,刚刚侍女来通报,请求见圣上最后一面”。
端坐着看奏折的兰风兮身子一顿,而后放下奏折,起身向起雾宫走去。
起雾宫寝殿内,灯火摇曳,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床边围着一众太医、侍女。床上的人眼窝深陷,面色苍白。
床上的女子好像听到周围请安的声音,挣扎着起来想要给圣上请安。
“罢了,你且躺着吧,听禀你要见朕?”
“谢谢圣上肯来见臣妾,想来臣妾……也应该……是死……而无憾了”梦妃说话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都下去吧”兰风兮随手一拂,殿内服侍的人群鱼贯而出。
梦妃挣扎着想要来牵兰风兮的手,努力了几次后终究黯然放弃。
“圣上,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又……一如既往……的有情,可惜,你有情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您就放……下吧”梦妃喘息着说。
“梦妃,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都可答应你,至于你想要的情感,恕朕给不起”
“哈……哈哈,圣上,遇见你果然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梦妃枯槁的笑声中激荡着整个寝殿,最后终于带着深深的遗憾走了……
兰风兮看着那个弥留之际还笑的痴狂的女人,看着她眼角的泪水弥漫脸颊,看着她眼中的希冀慢慢暗淡下去成为绝望,他觉得自己很无情,那个女子很可怜,可是他有何尝不是这世间的可怜人呢?
世人都以为他是这天下的高高在上的圣上,却不知道他也是孤独的王者。对于梦妃这个人他其实是没有印象的,只是记得微服私访途中遇见,看着她的眉眼有三分像那个人,所以便将她带回宫。他从来没有宠幸过她,但是还是给她逐级晋封,一直到妃位。
很多宫人都以为他很宠爱梦妃,然而只有他和梦妃知道,他宠她,却不爱她,亦未曾宠幸过她,他不是没有看到梦妃少女一般的满怀希冀想要走进他的内心做出的种种努力,到最后的心灰意冷的绝望,他统统选择看不见。情感是这世间最奢侈的东西,他可以给她们荣华,给他们富贵,却给不了爱。
他也不会宠幸他们,只想闲暇之余看着她们,端坐着沉思。眼神空洞的看着,好像透过这一个个女子就能看到隐藏的她。他太孤单了,他也想有个人陪伴,哪怕那些女子只有一分像她,但是看着他们总感觉她还在身旁,陪着自己。
油然又想起那个风骨胜雪的女子,不在身旁,此生只剩下留不住红颜的空遗恨。
心有好像锋利的刀一刀刀的凌迟着,痛的刻骨铭心,痛的直达灵魂深处。脑中反复划过一个名字——白夕澜。
白夕澜,这三个字是他心底的禁忌,也是他此生忘而不得的殇,她的溘然长逝,成了心底最深的伤,那是他失去她后天塌下来的黑洞。白夕澜,这个名字很清晰熟悉,也渐渐的模糊了。
假如能回到多年前,他就算拱手让江山,也不要承受锥心之痛。
多年前。
幽州,她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立在一群灾民中间,向灾民发放着白粥。那些灾民好像是从渠州逃难过来的,哪里发生多年未遇的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恰逢雍州与幽州战火骤起。
眼下正是隆冬,走投无路的灾民们纷纷举家搬迁,南下逃难,一路上饥寒交迫,很多人都变成瘦骨嶙峋的白骨,有些撑着来到幽州的人,也是衣裳破破烂烂,很多人的皮肤都被冻的乌青发紫,有的人甚至赤脚走着,双脚因为冻伤化脓,青紫色的皮肤肿胀成不成样子。
粥棚外排起 很长很长的队伍,灾民们排队领粥后,便狼吞虎咽的喝下去,很快一碗清粥就喝完了,有的人甚至举起碗再三的舔很多下后才放下碗。
白夕澜看着那些饱受饥寒交迫的灾民,看着那些骨瘦如柴的小孩子沙跪倒在被冻死的父母面前凄凄啼哭的时候,她只觉得心痛得不能呼吸,这个群雄晋起、战火纷飞、割据争斗的时代到底要多久才能结束呢?到底哪个真正为民谋福的枭雄你那个结束这个乱世呢?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为啥哪个真正的英雄还没出现呢?
以前她觉得自己很肆意畅快的江湖儿女,随手打抱不平,为民除害。别人都将她与风兮成为当世双杰。
可是如今看着这些垂死挣扎想要活下去的灾民,她觉得自己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幽州已经被大军围困五月,从初秋一直到浓冬天,城内的存粮日渐耗尽,粮食一度涨到斗米千钱,很多普通百姓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悉数变卖,任不足买一市斤米。城里能挖野菜的地方呗掘地三尺,树皮被剥的干干净净,树干被燃烧取暖殆尽。城内饿死冻死的人数呈现激增状态。甚至有人当街在孩童的头上插上枯枝,当街叫卖幼童,只为换半个馒头。
看到这些,白夕澜只能黯然抹泪,在幽州被困的几个月,她将自己值钱的东西悉数变卖,屯积粮食救助灾民,如今她自己也是粮食用尽,能典当变卖的都变卖了。除了额间家传的坠子,白夕澜再也没有能力救助灾民了。听说幽州城里出现了人相食,甚至有人为了吃上一口,将自己饿的快要断气的妻子儿女父母换出去,等他们断气便可以众人分食。
她蜡黄的脸中满是奈若何的悲悯。
“沛儿,姐姐对不起来,当时就应该早点把你送出去,现在也不至于让你和我在这里挨饿,幽州城如果十日之内在不开城门,我们可能也要交代于这里了。”白夕澜淡淡的对八岁的寒沛说到。
“姐姐,沛儿不后悔,我说过要永远陪着姐姐”说这话的时候,小小的寒沛肚子传来咕咕的声音,而后有些尴尬的笑笑。
一日后,围困幽州的雍州大军撤军了,被围困的幽州城解困了,当幽州将领将幽州城门打开的时候,昔日的数万百姓,只余下数千,战后的幽州城满目疮痍,饿殍偏野,城里尸臭味,腐烂的味道在幽州城的上空弥漫着。白夕澜背着寒沛趔趄的往城外走去。
走出这座不堪回首的幽州城,在城门外,白夕澜简答一辆华丽异常的马车,哒哒的马蹄声策马而来,逆光而来。看到那辆雅致却不失华丽的马车,白夕澜重重的疏了一口气。然后昏倒在马车前。
车子中先是有两个年轻男子掀起车帘之=子,而后走下一个俊朗修长的男子,他轻轻的抱起昏倒的女子上了马车,并吩咐侍卫将那个小孩子带下去喂点粥。
“女人,才几月不见,你怎么就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呢”兰风兮一手端着一碗补气血的参汤,一勺一勺的从女子的嘴边喂进去。
他喂的很慢,也很轻。眼里流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暗动。
这一觉,白夕澜睡了很久。
睁开眼的兰风兮,看到风兮那张天妒人怨的俊脸。
“狐狸,你说你莫名其妙失踪几个月,你知不知道幽州城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饿死了,还有人相食……”说着,说着就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兰风兮看着那个哽咽着的女子,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疼痛,心底有个念头:以后都不要让她再经历惨绝人寰的人间惨祸,他要给她一个太平盛世。
在返回上州的路上,兰风兮一路上除了吃就是睡,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的沛儿来看她的时候,也只能摇头。没办法,他这个半路姐姐,有时候他其实也很不懂她:她有时候是潇洒恣意的江湖儿女,有时候又是悲悯众人的善人,有时候却又是天地忘我的睡神。他有时候都会怀疑世间有没有能吸引她的。
答案当然肯定是有的,她是一个超级爱吃的馋鬼,叫醒她的不是荣华权势,而是香喷喷的美食。
这些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女子,不管不顾的抢占了兰风兮的卧榻,吃他的美食,甚至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样的使唤兰风兮的侍女,侍卫。而兰风兮居然丝毫没有丁点言语,侍卫、侍卫们更是一幅见怪不怪的表情。
为此,寒沛有些打抱不平的嘲讽说“女人,你是女人呢,能不能有点女子的矜持……”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脑门上被敲了一个大栗子“小屁孩,你喊谁女人呢”说着又顺手在寒沛脑门上再敲一个栗子。
寒沛有些吃痛的说小声嘀咕“我可能有个假姐,这样敲会把我敲傻”嘀咕完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才知道你有个假姐姐呀,小小年纪,模样挺好,就是眼神不好,居然跟了这么一个女人,之前让你跟我,你还不跟,这下好了吧,吃苦了吧”兰风兮有些得意的对着寒沛说着。
“你要你赶快领走,我还省心了呢”
“小沛儿,要不你就跟了狐狸吧,跟着他有美女看,有美食吃,有侍卫,这些都是我给不起奥”白夕澜精怪得说到。
“不要”寒沛斩金截铁的答道。
“为啥不跟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呀?”兰风兮说。
“我才不管你是谁呢,我知道跟着姐姐,她不会把我卖掉”寒沛看着兰风兮说到。
“你这小子,真真是不可教也”兰风兮一脸无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狐狸,看吧,小孩子都看出你的狡诈,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狐狸么,哈哈哈哈……”马车中传来白夕澜癫狂得意的笑声,直到很远很远……
“女人,我说你吃相难呢过不能好点呀,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女人,世人说你风雅,我看你是他们不知道你的正面目”兰风兮嫌弃的说到。
“在你面前,你又不是才第一天知道我不是女人”说着狠狠的咬下一块鸡肉。
“你这女人,简直是……”闷闷的说着。
“你那是瞎讲究。”
兰风兮与白夕澜相识有十年了。从白夕澜初次闯荡江湖的时候聚结识了,那时候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的江湖边缘人。后来他们有双双成名,与雍州的莫雲在江湖上合称“风雅傲”。而他们两人更是被江湖人传颂为“凤栖梧桐”。两人对此尤为反感,彼此都觉得和对方齐名就很尴尬了,还扯上一些不知所谓的情愫,用兰风兮话来说,简直不用活了。
十年来,兰风兮不知道有多少次给白夕澜善后,出钱出力。被她白吃白喝耗费了多少金叶子。
此程,他们将要去域州。因为宇域州的公主正在招驸马。
经过数日的舟车劳顿,终于到达了域州城。域州的都城,一派繁华,来来往来都是商贩叫卖吆喝的生意,他们的主上年轻时候是一名枭雄,英勇善战,五洲割据时候,自立为王。近年来因为投入新炮筒的域金骑。有人认为这让域王成为天下争夺的有力人选之一,也有人说域王年纪大了,虽有雄心壮志,却是烈士暮年 ,其子皆是一些只会享乐的庸碌之人,未来十年内域州必被其他大州吞并。
白夕澜拉着寒沛在人潮涌动的街市上来回穿梭,买点这,买点那个吃。
寒沛撑着鼓鼓的肚子,说“姐姐,你绕过我吧,我真的吃不下去了”。
“可是我还没吃饱呢”
“吃的都大部分都被你吃了,你居然说你没有吃饱?”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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