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枫叶丰泽”之推荐语: “作者的文笔真诚细腻,有大家之风范,读着他的文章,会有一种品着上好绿茶时的惬意和舒服。这样有思想、有格局的作品,令人眼前一亮,读着感动,读完不舍,是篇难得的好文。”
我的梦,在遥远的天际,是一抹清晰的蓝。老师问,你们长大了想做什么?我没敢举手,心里默默盘算着,不当科学家,不做政客。昨天看的电视剧里的仙女很漂亮,仙女喜欢穷困的白面书生,我想,我要好好读书。但我心里又很犯嘀咕,穷困是穷困,可我不够白,该怎么办?老师说,读书读得好了,将来会成为了不起的人,至于如何了不起,不知道。读书读得好了,也许能赚很多钱;我不知道钱有多大的作用,我心里倒没有太大的兴趣,只不过有了钱,爸爸妈妈就可以整天在家休息了,也许他们就不会经常吵架了。
我的梦,在云端,轻飘飘,软绵绵。但这种感觉只是听来的,对我来说实在遥不可及。遥望它时,它却突然飘散无踪,想去触摸,只得待它幻化成雨。其实我是喜欢雨的,置身其中,它让我觉得自然真切。奶奶心疼我,会轻声责备:怎么不知道打伞?老人家常说:你要长进,等哪天我死了……我伸手捂住她的嘴,心说:奶奶,你要活得长久些;没了你,我可怎么办?曾几何时,我又不大喜欢下雨的日子,出不得门,像被关了禁闭。闷在屋里读书,翻上几页,便不禁望着窗外呆呆地出神,天上落下来的,是一长串的思念,潮湿了眼睛,却流到心底。
我的梦,在山巅,顺着蜿蜒曲折的道路,走啊,走啊……他们说,你坚持下去,会有到达山顶的一天。我想,上天无门,登山么,一步一步地走来,总该有些机会的。我不敢回头,一面怕自己懈怠,说不定会慢下来,一面又实在胆小,怕心里颤抖,再不慎掉下去摔死。抬头看时,只见那天,那云,那山,缭绕在一起,相接成一片。路在脚下,山峰却很遥远。你看着它好像近在眼前,它却直入天际,矗立云端。它好像忽近又忽远,可它确实就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你,没有动一动,有些冷漠,有些不近人情。但它从来无需对谁格外施恩,它和谁都是一样的陌生,它所熟悉的,令它仰望的,只有云,只有天。我突然领悟,不禁哑然失笑,我从山底一路上来,走过了这些路,比山腰起步的或许高度不及,长度却可能远有过之了。我未必一定要去山顶,把梦留在那里,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人生在世,固然少不得追求,但也该留一点风骨,学一点魏晋名士的派头。
我的梦,落在了大地上,掉下来,摔了一跤,有点疼。疼痛过后,我实在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仙女是人假扮的。人呵,既食了人间烟火,便不免沾了俗气。俗气若只在接地气,倒也是好事儿。可假扮的人呵,在各自的圈子里,逢场作戏,把龌龊遮掩起来,演绎着纯真,糊弄着无知的少年,美,早已篡改了它的定义。我长大了,便来告诉年轻的孩子们,但他们未必听得进去,他们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有他们的美梦。我早已不再喜欢淋雨,便撑起了伞,也怕遮挡不住裤脚,怕弄湿了鞋袜。有车便要开车,铁包皮的狭窄空间里,承载着岁月划过的痕迹。要赶紧回家,雨即便不大,也不愿留在外面,进门,关好窗子,任它外面的世界如何,我只愿躲在我的世界里。云聚成雨,我知道了,那是自然现象。诗意情怀?还是科学严谨?任凭别人去选,我不去琢磨它。
我的梦,在家事的琐碎里,在孩子的哭闹中,在妻子的唠唠叨叨,在生活的柴米油盐。书被儿子撕坏了一页,我回来看见,摸着他的头问他:“谁撕坏的啊?”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回头看了看妻子,说:“妈妈撕坏滴……”我和妻子听了,哈哈大笑。我用胶带把那一页纸粘起来,心里觉着颇为有趣,便拿起笔,在空白处随手写下一段:“此处之损坏,乃某年某月某日,三岁小儿所为。吾深惋惜此书之命运,传承奉献不尽,不期丧于小儿之手。哀哉!子债父偿,今修复,不得完备,故属文以记之。记之祭之,书其可宥?尔不瞑目,则罪在吾。”另起一段,又曰:“吾儿,有朝一日,汝再阅此处,当有所学。彼时,为父在,愿如今日一笑置之,为父作古,愿汝思之而乃笑。汝以为书当存,则存之,以为不当存,焚之弃之,但凭汝意。坟前家祭,亦不必告之,告吾孙则已。”写完以后,我读给妻子听,她笑我:“这么小的孩子,你想那么长远——你又做梦了。”
我的梦,它或许与风私奔了。有时候,我甚至恍惚看见,它们手挽着手,嬉笑着,远远地去了。我在它们背后,想大声喊,停住啊,等一等……可我终究还是忍住了。风是自由的,梦随风去,或许也能得自由。
我的梦,醒来时,心里有一些失落,也有一份轻松。它残留的影子,是永远涂抹不去的痕迹,我轻轻地擦拭,不为消除它的存在,只为它显得清亮。那影子,摇曳着,像三五之夜的月光,偶尔静静地享受,大地轮转,一杯酒尽,便收藏起来吧。下一个轮回,它还会再来,如果我有闲暇和好的心境,或可邀它喝上一杯,谈一点过去与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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