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油壶笼子

作者: 读秒 | 来源:发表于2020-05-20 09:19 被阅读0次

            一天,跳来跳去的记忆,偶然跳到了 “油壶笼子” 上。感觉好生奇怪:我既没日有所思,又没夜有所游,怎么会突然出现这莫名其妙的现象来呢?之所以奇怪,是因为关于“油壶笼子”的时代已经远去了,再说又是小时候所经历的事儿,记忆怎么要旧事重提呢?!

            油壶笼子是与那个时代共凉热的,不然今天的市面上,它怎么会消失得如此干净利索,以致想再找出一只来都很困难。而贫穷与保守,便是那个年代的代名词。不得不佩服那时的人们,绞尽脑汁也要使出招数,让物质匮乏的现状有所改变。

            油壶笼子便由此应运而生了。

            当然,它的出现,的确是那个年代标志性的产物。

            那时,塑料制品的使用并不广泛。塑料桶不多,塑料袋也还没兴起。一句话,根本没有白色污染这一说法。生活在农村的老百姓,像盛米装面之类的容器,都是竹子编的。完全用不着担心缝隙会渗出,如果真有这种可能,那他们早就想办法解决了。连吃的都不够,哪还允许漏掉呢?我记得,我们家放在木柜子里的竹制米缸、面缸,就从来没漏过。

            所以,我在这篇文章中,提到用竹编笼子装菜油的事,就能理解了。这完全是原于轻巧、环保、方便等一系列综合考虑的结果。瓷器的普遍利用,可能还没传到我们那穷地方来。即便有,泥巴烧的制品也很重,完全不利于运输。

            就像喜雀在年后商量着垒个窝,为的是要在春天生产一样,每年菜花黄、花长角、角变籽时,村民们就要开始“盘点”起自家的油壶笼子来了,像聪明的喜雀那样事先有所准备,不至于事以致此才去瞎忙乎。把盛油的笼子,拿到明睸的阳光下来照,看看它是否争气,还能不能帮着主人把这一年对付过去。如果稍有瑕疵,怎么也要换掉的。

            我们家的情况是这样的:每到这时,总是父亲检查了,母亲还要来再检查一遍。父亲的粗心,导致过有一年油壶笼子漏了油。见油流走了,母亲那个心痛的眼神,我至今也没忘。而油壶笼子有没有问题,等把底部的油脚子也倒干净了,是能发现的。

            当然,换一只新的油壶笼子,也必须要挤占其他方面的开支。对于“吃油不知炸响” 的我来说,年龄的原因,还不需要我去过多管事,所以我并不知道当时换一只新的油壶笼子,到底得花多少钱。只是在后来跟着大人们,去油房用菜籽榨油时,才知道它十多元的身价,让我咂舌。

            那些年,家里油壶笼子的来源,我还有点儿记忆。村里那个编篾高手,被请到家里来,用的是我们自家的竹子,吃的是我们家的大米白面,至于收走了多少工钱,我也不知道。肯定算下来,比买个现成的要节约点。不然那就瞎折腾了。

            有人传给了父亲技术,父亲便拿它作实验,居然还大功告成。我常常帮忙在侧,猪血把草纸浸透,里外糊得严实,有时我也拿个小刷儿,如法炮制般学着父亲的样子,把兑好的猪血抹在笼子的里和外。那怪味儿,对于乐趣大于兴趣的我来说,并不觉得它有多难闻。

    ※        ※

            我们家自留地里就种着可以榨油的家菜。籽粒很小,金黄色的。等那宽片子菜叶,解决了一家人的饥饿时,它的产量又不如人意了。开始几年,父母念念不忘它的油香,一直舍不得淘汰它,后来眼见一大家子人吃油成了问题,便下决心换成了胜利油菜。可它的菜叶,又只能喂猪。没办法,才在竹子歇着的那块自留地里,栽了一园子的甜菜,算是对“口粮不够菜来凑”的补充。

            每年,我们就在油菜成熟后,脱籽、去壳、晒干后,背到七八公里外的幸福油房去榨油。那种兴奋的劲头,背多少都不觉着重。话又说回来,在主粮不足的那些年,哪舍得用大片的好田好地来种油菜呢?它栽种的地方,一定是偏坡瘦地,或是些零星的尖尖角角。当然油菜是不嫌弃的,照样结出饱满的籽粒来。

            父母亲在房前屋后,这实际上也包括我们家老坟林的旮旮旯旯,都撒下了菜种。靠勤劳的双手,每年也能多增加十余斤的收成。

            李家姑父所在的榨油房,老远就能闻得见菜油的飘香。看他亮得发光的工作装,我每次去时,总要远远地躲着他。但他给我们榨的油,母亲说最经吃。炸的酥肉的确香极了。

            装了油的笼子,还轮不到我来背,都是父母换着背回家。后来我才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因,他们是怕我在路上摔跟斗,而倒洒了油。

            直到有一年,我亲身体会到了背上颠簸的菜油,在油壶里浪荡着,又见村里的那些老人们,用“油壶浪荡”来教育人时,才算真正明白了“油壶浪荡”一词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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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家里的菜籽,只能榨出十多斤的菜油。现在,我们这个三口之家,超市里5升一桶的菜油,也吃不了多久就完了,并且是在有猪油鸡油掺和着吃的情况下,所以有次我问母亲,您们那时是怎么把十多斤菜油维持到年底的?母亲淡然一笑说到,你们今天也当家了,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你们想想,那时杀一条猪,猪的毛重也就一百三四十斤,还要卖给国家半块,一家八口人,做农活也得请人,那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哟!

            我印象中,对那十多斤菜油,大致是这样处理的。平时的炒菜只用来润个锅底,端上桌面的菜里,只有少量的油星子。父亲最爱吃酥肉,也只有家里要干什么大事了或过年时才有口福。我们只要听到父亲说,今天动炸了,那一定是快乐无比的事。还有,油辣子口缸里也需要菜油,酸菜面里要加点,为了防止它过早完蛋,油辣子口缸里总是加了很多的辣子面,辣得我们张不开嘴……

            妻子与我是同时代人,小时我经历过的事,她也经历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每回忆起那时的生活,她都说不忍细想,不然眼泪要来了。

            因此,每次这样的话题到了嘴边,我就只得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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