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七贤嗜酒的故事,已经广为流传。
比如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性情旷达,不为礼教所拘束,常常喝醉了酒,把身上衣服脱光,裸体在屋里一边喝一边晃来晃去。一天,有人去访刘伶,见他如此模样,实在看不下去就讥讽他说:“你也是礼教中人,似这等行径实在有失体统。”刘伶听了,醉眼一翻说:“我以天地为房屋,以房屋为衣裳,你怎么跑到我裤子里来了?”客人哑口无言。
宋人叶梦得说:“晋人多言饮酒,至于沉醉,未必真在乎酒。盖时方艰难惟托于酒,可以疏远世故而已。陈平、曹参以来,已用此策……传至嵇、阮、刘伶之徒,遂欲全然用此,以为保身之计,……饮者未必剧饮,醉者未必真醉耳!”竹林七贤以酒来躲避政治上的迫害和人事上的纠纷,常常做出一些怪诞癫狂的举动。
比起避祸来说,更多的是用对肉体的蔑视换来精神世界的舒放。然而这种舒放和老庄的旷达还是有本质的不同。没有老庄的通达,更大程度上是打着崇尚老庄自然之道的旗号,隐藏着内心壮志未酬的痛苦。
是的这份痛苦在“阮途穷”这个典故中得到体现。阮籍有时独自驾车出行,到无路处便恸哭而返,借此宣泄不满于现实的苦闷心情。王勃曾引用过这个典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腾王阁序》)穷途末路的是他对于现实的绝望,而这让他绝望的现实中曾经有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要经世济邦的志向。
竹林七贤不能像老子一样骑着青牛,走出世外。拘役他们的不仅仅是现实的绝望,更是内心的绝望。这种绝望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人生的失败,这种失败变成耻辱的痛苦,让他们唯有借助酒精的麻醉才能够稍微得到放松。或者说是借助意识的混沌暂时忘掉这绝望的痛苦。
同样作为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也爱喝酒,喝酒自然就有醉的时候。那位因推荐嵇康做官而被他写了一封绝交书骂了个狗血喷头的朋友山巨源,是这样来写嵇康醉酒的:叔夜(嵇康)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玉树临风的嵇康,醉起酒来,像玉山将倾,这样一个美男子,醉起酒来都挺有绅士风度。
在洛阳的郊外打铁的嵇康,碰上能喝酒的主儿是不收他的加工费的。还非得拉上喝一壶不可。当然,也会有三五个文友,像文学家向秀等,“向子期为佐鼓排”,帮他打下手,拉风箱,不时来这儿做做义工。
当嵇康旁若无人地奏响广陵散的时候,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得到了释然。那是不同于醉酒之后怪诞的发泄的释然。也许在这一刻奏出绝响的嵇康,领会到了一种超脱绝望的自由。精神世界完全超乎物外的自由,与老庄共翱翔的自由,超越了曾经在荒诞中蔓延的绝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超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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