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羡慕这些小生命,它们的顽强让我自惭形秽。脚下被烧光的这片土地,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它们默默地藏在那里,不声张,不气馁。
2017年8月13日 星期日 多云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故乡的东沟是烧荒的好去处。
穿过村子,顺着一条弯弯的小路,往东走不到一公里,这时,你会发现田地越来越低,倾斜着往下溜,不一会儿,东沟就出现在眼前了。
东沟这个名字,很好理解,就是东边的一条水沟。沟的北头,连着村子里最大的水坝,从我记事起,坝里的水就不曾干过,即使在连绵的旱天,水也是满满的。
因此,东沟里也是常年不断水,尤其在夏季,沟两边的水草郁郁葱葱,密密麻麻,被村里喂牛的农户割了一茬又一茬,越割越旺,村里的人也过了一茬又一茬,越过越多,越来越强。
熬过炎夏,不知不觉入了深秋,冷风萧瑟,东沟两旁的水草也脱去了绿色的外衣,换成满身的金黄。
挑一个风大的周末午后,约上三五个要好的玩伴,一起去东沟烧荒。路上,我们的欢声笑语在田野里回荡,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像路边的野草。前呼后拥互相打闹着,一会儿跑到麦地里,一会儿跳到路中间。
有的拣起一块土坷垃扔向蓝天下的白云,想把云打下来一朵,学神仙当坐骑。有的装出一副喝醉的样子,东倒西歪打醉拳。一群人边走边疯,不知不觉到了东沟。
北风呼啸起来,得劲!正是烧荒的好时机。
“你们看,这草多,快过来,先点这。”一个小伙伴兴奋得叫起来,“还有那儿,看那茅草多深,肯定着得猛。”
我迫不及待的掏出火柴盒,准备点火。噌噌噌,划拉好几根都没着,不行风太大。忽然,一股浓烟裹着烧焦的柴草味从背后蹿出来,钻进鼻孔,口中,我被呛得一连串咳嗽。
我转身一瞧,呵,沟那边已经烧了起来。好家伙,火苗子伴着缕缕白烟在风中狂舞,草梗子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火星四射。突的一股风滑翔下来,催着一条大火舌往前赶,所到之处,顷刻间变成火海。
伙伴们乐得拍着手蹦起老高,比过年还开心。
我也不甘示弱,薅一大把草凑到火里燃着,弓着腰用火把贴着沟边草厚的地方,一溜烟冲出几十米远,身后腾起一条长长的火龙,此刻,我好比龙头,那个神气劲儿,一点不亚于打了胜仗的将军。
紧接着,大家都争先恐后照我的样子,溜着沟边跑起来,看谁跑得远,跑得快。顿时,十几条火龙从天而降,那阵势,比孙悟空闹天宫要壮观得多。
沟两旁,熊熊烈火越燃越大,滚滚白烟飘向空中,溶进云层里。火烧过的地方,被夷为平地,黑黑的灰烬里露出一撮撮草根,深深的扎在泥土中。
一把火,让它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我竟有些伤心,是我的顽皮杀害了它们。
可转念一想,其实它们并没有离我而去,就在脚下的泥土里,它们在地下默默地蓄积着力量,抵御寒风冷雨,不畏冰雪,渡过漫长的严冬,等待春天来临。
我暗自羡慕这些小生命,它们的顽强让我自惭形秽。脚下被烧光的这片土地,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它们默默地藏在那里,不声张,不气馁。
当和煦的阳光照耀大地,春风化雨之时,它们会再次破土而出,将绿色赐予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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