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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心理学2》第二章

《设计心理学2》第二章

作者: 走过路过的路人甲 | 来源:发表于2017-12-23 11:46 被阅读0次

    第二章

    简单只存在于头脑中

    在意大利都灵,这座被称为 “ 世界设计之都 ” 的城市,我去参观了一个为期一年的展览,部分是为了看展览,部分是为了参加一个和布鲁斯 · 斯特灵( Bruce Sterling )一起的座谈会,他是个科幻小说作者,是让我去看这个展览的怂恿者,也是这个展览的客座馆长。在座谈会开始前,我沿着大厅逛了逛,看了一下展出的作品。斯特灵发现了我,他要我一定看看克里斯 · 萨格鲁的展品。 “ 为什么? ” 我问道。我早就路过了那个展品:一台电脑上显示着移动的生物,每个看起来都像是在生物课上从显微镜里看到的单细胞生命体,它们在屏幕上一小组一小组地蠕动着。看着不错,但没什么新鲜的。斯特灵像往常一样非常有说服力(他是个辩论方面的可怕对手),他说服了我,把我拽到展品前,抓起我的手臂伸到屏幕前面,那些小生物移出了屏幕跑到我手上,还有我胳膊上,啊?克里斯 · 萨格鲁在扰乱我们的大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扰乱了我们的概念模型。当我们看到电脑屏幕上的东西时,我们知道它们只是被电脑显示在那儿的,就像我们所知道的,那些在电视屏幕里的图像不会进入我们的起居室一样,我们知道那些在显示屏上爬行的生物图像不会蠕动到我们的胳膊上,然而它们就这样做了。斯特灵是对的:这是个不同寻常的概念艺术品。我花了些时间来观察其他参观者与这个展品的互动,有的人尝试从胳膊上拂掉那些生物,有的人试着去诱导那些生命体爬满他们的身体。没有人注意到这是摄像机和投影仪造成的幻象,一个电脑程序用摄像头捕捉到的图像来定位人的手臂和身体,然后决定图像在何时以何种方式从电脑显示器上移动到投影图像中。从参观者的角度来看,那些生物爬出了屏幕跑到了他们的手臂上,每个人头脑里都会觉得诡异;从电脑的角度来看,这只是个简单的双屏幕显示。就在我写这段文字时,我就在用一台有两个显示器的电脑,我能在一个显示器上写作,而在另一个显示器上显示我的笔记,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把资料在两个显示器之间拖来拖去。在克里斯 · 萨格鲁的作品中,第一个显示器就是竖在那儿的显示屏,另一个显示器则由水平放置在参观者手臂上方的投影仪投射下来。请参考图 2.1 。概念模型是隐含在人关于事物如何运作的信仰结构中的。当你看到电脑里的文件结构时,比如把一个文件从一个文件夹移动到另一个时,你就正在使用由软件设计师精心放入你头脑中的概念模型。文件和文件夹都是虚拟的,在电脑里是没有真实的文件和文件夹的,这些资料都被存放在电脑的永久性存储系统中,用对系统来说方便的方式。许多文件都不是单独存储在某一个地方的,准确地说,它们被分割成片段,每个片段被放在任何有存储空间的地方,但它们都有特定的指示器加入到文件目录里,这样,当读取到某一个片段的末端的时候,指示器就会告诉电脑到哪里去找下一个片段。在这个实例里,存储技术中隐藏的复杂情况被替换成了概念上简单的形式,把文件放入文件夹中,然后管理文件夹。图 2.2 显示了概念模型简化了我们对电脑文件的理解。类似的虚拟也简化了其他电脑操作上的复杂情况。比如说,当你从你的电脑上删除了什么文件,它并不是真的被消除了,这也是个简化的虚拟,是隐藏在电脑存储中精巧的概念模型中的一部分。事实上,有关文件信息起始片段的指示器被消除了,这意味着在普通的情况下,电脑会装做那个文件不在那儿了。这就如同在图书馆里用清除目录中相关条目的方式来 “ 删除 ” 一本书一样,如果它不在目录中,即使那本书就在书架上,普通的用户也是无法找到它的,它就如同不存在一样。还有另一种方法,一本书可以用归错文档的方法来 “ 删除 ” ,把它移到一个不相称的书架中去,它还是在目录中,但是目录的相关条目没有指向它的新位置。电脑专家知道如果忽略掉目和指示器,去仔细地检查在电脑存储器中的每个信息,那么被 “ 删除 ” 的文件就能够被恢复。这就如同你要找一本丢失的书,可以去图书馆里系统地检查所有的书架,直到找到它为止。在物质世界里,去详查几千甚至上百万本书是不切实际的,所以图书馆把归错档的书视同永久丢失。在电子世界里,即使数万亿的数据项也是可以被详查的,这意味着即便有人故意删除了某个数据项,它也依然在那儿,依然可以被恢复。图2.2概念模型存在于人们的头脑中,这也是为什么它也被叫做心理模型。概念模型帮助我们把复杂的自然现象转化成可用的、可理解的心理模型。在图 2.3 中的水循环的图解示意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显示了概念模型如何简化了我们对本来很复杂的自然现象的理解。概念模型是用来组织和理解那些本来很复杂的事物的非常重要的工具,它们让我们理解事物,了解事物是如何运作的,并搞明白在错误发生时该做什么。但是,就像我们能够在不太了解规则的情况下看体育比赛一样,我们能够在不理解念模型。这个图解,就像大多数的概念模型一样,是个尽管总体上简单,但却是很有用的教学模型。图2.3它们的前提下操作很多设备,也就是在没有很好的概念模型的情况下。我们遵循简单的入门介绍,模仿他人的做法,或者牢记一套操作动作来做到这一点。当某些奇怪的情况发生时,不管是因为想要做什么新操作还是什么部分运转错误,我们都因此而陷入困境:没有一个相关的概念模型,我们就缺少了指导。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我们就会抱怨:为什么这个非得弄得这么令人困惑?设计师的工作是为人们提供适当的概念模型。电脑中的文件结构是一个把概念做得很出色的例子。当我们能够看到各个组件的运作时,我们就能够建立起很好的概念模型,因此,我们建立起了相当不错的机械产品的概念模型。当我们面对电子世界这种什么都不可见的环境时,我们就受制于设计师,他们提供给我们关于真实情况的提示和线索。而当我们面对全部由人来构成的服务业,我们经常被神秘的官僚体制的规则和条例搞得不知所措,更不必说那些隐藏在幕后的,控制着和我们打交道的人被允许知道什么和说什么的神秘人物。

    我们人类总是在找寻解释,总是设法去理解发生了什么。这些解释来自我们的概念模型,有时是在我们尝试去理解我们的经历时新建立的。它们适用于我们对其他人如何反映的见解,适用于我们给其他人的关于我们自身行为的解释,更适用于我们在与产品的互动以及面对服务时的感受。那些不明身份的官僚机构能够毁掉一整天,然而,与和蔼可亲的商人、销售和客服代表的友好互动可以弥补它。概念模型几乎适用于我们生活中所做的每件事。对越复杂的活动而言,概念模型就越重要。每当一个系统被很好地理解后,普通人就能出色地驾驭它。大家一致认为,驾驶是个困难、复杂的活动,在现代汽车中,许多技术对普通驾驶员来说都是完全无法理解的,越来越多的汽车的操作是由遍布全车的电脑芯片来控制的,它们联成网络,对多重传感器作出反应,并控制着很多制动器和功能。我们能够非常成功地驾驶是因为概念模型是很容易理解的。还要注意的是,驾驶并不是个自动的活动:大多数驾驶员是由私人教练来教授的,加上课堂学习、书本、视频和测试。尽管驾驶是个复杂的活动,需要控制快速移动的车辆的技巧,一大堆文化规范和法律要求,经常伴随着和他人交谈、听音乐等类似的事情进行,但它是能够被掌握的。是什么使得事物简单或是复杂?不是调节器或控制器的数量,或者有多少功能:而是在人们使用设备时是否有一个很好的关于它如何运作的概念模型。

    我们的生活是很复杂的,产品更为复杂,这是个世界范围的难题。解决方案呢?这很明显也似乎是合理的:让事情变得简单。 “ 为什么产品不能变得更简单? ” 报纸、杂志和电视节目里的评论家们呼吁道。 “ 我们需要简单! ” 被手中新东西的所有功能搞得晕头转向的人们呼吁道。他们说的真是这个意思吗?不,每当记者评论简单的产品时,他们都会抱怨那个设备缺少他们认为 “ 关键性 ” 的功能。当人们要求简单的时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他们想要简单到只有一个按钮的操作,但要有所有他们喜爱的功能,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在我发表第一份关于简单的文章时,其实我也对自己的理论存在怀疑。毕竟,是我自己谴责了被我称之为 “ 需求蠕变 ” 的传染病,即那种每个产品的新版本都会增加越来越多功能的趋势。每个新竞争者都感到不得不去迎合这种趋势,增加更多的功能来让自己能够宣传新的竟争优势。随着时间的流逝,产品就变得越来越复杂。需求蠕变是个致命的弊病,很难避免,没有什么已知的疫苗,也没有已知的能够防止复发的对策。那为什么我突然间开始驳斥简单了呢?

    一个客户跟我讲到了打平锤,一种银匠使用的工具。 “ 给我讲讲银匠的打平锤里附加的复杂性, ” 他说道, “ 我再给你看一个未售出的打平锤,就像许多手持工具一样。 ”初看起来,我的客户似乎是有道理的。手工艺者以工具为生,他们拥有简单的、精心设计的工具。而且这不仅是对银匠而言,很多专门性的工作都是如此,木工活儿、铁匠活儿、园艺工作、露营、徒步远足,还有登山。专业木匠的工具往往比那些卖给业余木工爱好者的复杂的多功能工具要简单。为什么那些专业手工艺者的工具总是看起来很简单,而日常消费的产品却都那么令人费解?

    请等一下,那些工具很简单吗?让我们回到打平锤,我发现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工具,为此我查了一下字典:一种专业的锤子,用来使金属表面韧化和平滑。下面是维基词典中说到的相关信息:嗯,这听起来并不简单。锤子是简单的,但用法实在很高级:我会用 “ 很神秘 ” 来形容。事实上,是有一本书用来解释如何使用那种锤子:这对我而言一点也不简单。打平锤外表上简单得就像独轮车、冲浪板或是滑雪板一样,这些都是非常简单的东西,看一眼就能理解,但却需要几年的练习才能掌握。把这些东西归为简单是种误导。

    来看一个所有人都认为复杂的工具:一个用于照片编辑的电脑应用程序。专业级的软件拥有大量的菜单项目,很多都标记着奇特的专业名称,里面包含有很多画笔、钢笔和图层工具,还有一大堆可能用到的工具和操作,以致在书店里有很大一片区域放着解释如何使用这个软件的专业书籍。甚至学校里都有为期一年的课程来教授这种照片编辑。这就是复杂的,令人费解的,而且对新手而言,是令人困惑的。现在回到那个简单的用来打平的工具。把银匠的打平锤 [ 图 2.4 ( a ) ] 的简单程度来和用户面对照片编辑工具的选项时的复杂程度作对比,是公平的吗?不,这不太公平。我们需要把编辑软件去和熟练银匠的拥挤的工作台作对比:图 2.4 ( c )。此外,银匠有大量的锤子可供选择:见图 2.4 ( b )。如此看来,打平锤并不是那么简单:银匠所面对的选择的复杂程度甚至比面对照片编辑软件的选项时更令人生畏。我们需要把经过多年训练、技巧熟练的照片编辑师和有多年经验的熟练银匠放在一起比较,而打平锤则要跟照片编辑软件里的某一个菜单选项相比较。

    在照片编辑软件中,那些给定的菜单选项都相当的简单:诀窍是要知道选择哪一个,然后需要灵巧的手眼配合和精确编辑照片的方式。但是这跟银匠不是一样的吗?一个新手银匠会迷失在大堆的工具中。当我们对照熟练的手工艺者从复杂的大堆工具中根据他们的任务来选择时,我们看到了真正的复杂不是存在于工具中,而是存在于任务中。熟练的手工艺者拥有一大批工具,每一件都准确地对应一项特定的任务需求。他们需要很长时间去学习哪个工具对应哪个任务,更需要多年的时间来掌握工具的使用。因此,即使我知道了打平锤是做什么用的,我敢肯定我用起它来更像是把东西搞坏,而不是把东西变好。对我这个不懂银匠工艺的人来说,图 2.4 是令我费解和迷惑的,而对一个娴熟的银匠而言,它们也许就是熟悉和简单的。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银匠仅用一个锤子去完成所有的事。在很多实例中,生活变得简单是由于拥有了少量复杂的多功能工具,而不是大量有特殊用途的工具。如果我去旅行,我更喜欢带一个瑞士军刀,但我从不会在家里使用它,我家里有各种各样的专门的刀具、剪刀和螺丝刀。事物是否复杂是存在于旁观者脑海中的印象。我的文字处理程序(微软 Word ),即使它经常失去控制,可以作为复杂的极端例子,但它还是简化了我的生活。要找到 “ 打平 ” 这个词的解释,我只要用鼠标指向那个词,右键点击,选择 “ 查询 ” ,然后解释就呈现了出来。选项很流畅地被右键点击调出的菜单所控制着:可选择的操作呈现在我面前。菜单本身有着隐藏的复杂,它有着关联性敏感:当我点击右键时跳出什么样的菜单,取决于我当时在执行什么任务。这恰好阐明了那个需要简单化的悖论:要使我们的生活更轻松,我们需要更强大、更复杂的工具。

    复杂是能够被驯服的,但这需要相当大的努力才能做好。减少按钮和显示的数量并不是个解决方案。真正的解决办法是理解整个系统,把它设计成可以让所有的部分很好地结合在一起的方式,这样就能使最初的学习和使用都达到最理想的状态。几年前,拉里 · 特斯勒( Larry Tesler ),后来苹果公司的副总裁,认为系统的复杂性的总量是一个恒量:当你使人的互动行为更简单,那么隐藏在幕后的复杂性就增加了。特斯勒说道,把系统的一部分变得简单,那么剩下的部分就会变得更加复杂。这个原理就是今天所谓的 “ 特斯勒的复杂守恒定律 ” 。特斯勒形容这是一个平衡关系:使用户用起来更容易,意味着增加设计师或工程师的难度。

    在使用层面上的简化总是导致潜在的技术构造的复杂性增加。想一下在汽车上的自动变速装置,一种机械齿轮、液压油、电子控件和传感器的复杂混合。驾驶者面对的少量的复杂状态,是伴随着隐藏在机械装置方面的更大的复杂性。简单总是必须从某一个角度来衡量。表面上简单的东西内部可能是极为复杂的;内在的简单则会导致表面上的极度复杂。所以该从哪个角度来衡量简单?仅有几个按钮的电视机遥控器可能看起来比一个有 100 个按钮的要简单,但如果它需要变化无常的按键操作顺序来达到所需的结果,那就不那么简单了。看起来复杂的设备每个功能都有一个对应的按键,所以新手通过寻找适当的标签来按动相应的按钮就可以使用。很多设计师将简单等同于简单的外貌,但看起来简单的用起来却并不都是简单的。感觉简单的并不等于用起来简单或是操作上的简单。感觉上的简单性随着可见的控制和显示数目的增加而减少,增加可见的选项就会降低感觉上的简单性。难题是,通过添加更多控制部分和显示可以大大改善操作上的简单性。因此,使事物更容易学习和使用的同时也会使它在感觉上变得更困难:这个悖论是对设计师的一项挑战。简单是一种与理解紧密配合的心理状态。当某件东西的运转、可选项和外观与人们的概念模型相匹配,它就会被认为是简单的。结果,当一切可能的动作都有一个专用的操控装置时,操作的简单性能就会被优化,即使这将添加操控装置的数目,从而使感觉上更复杂。有了特定的操控装置,就很容易了解每个装置的作用。由于设计的原因而很难知道发生了什么,或当操控装置根据不同情况有多个含义时,简单性能就会降低。在图形用户界面的早期时代,针对要在鼠标上放几个按键有很多争论。苹果决定应该以感觉上的简单为主,因此他们使用了单个按键。我曾经试着搞清苹果为什么选择了一个按键,作出该决策的人告诉我这是为了电脑的入门级用户设计的,有多个按键在鼠标上对他们来说是令人困惑的: “ 当我们使用了两个按键时,人们可能永远不会记得哪个是哪个,有三个的话就会更糟。 ” 但那些早期的研究还表明,有经验的用户总是偏爱多个按键。苹果决定他们应该迎合缺乏经验的用户,所以就采用了单个按键的鼠标作为他们的标准。

    苹果是正确的吗?我怀疑在那个特定的时期他们的决定是否明智。若要搞清楚这个问题,你要知道当时的人们从未体验过使用鼠标的电脑。在此之前,有两个品牌尝试向公众销售用鼠标驱动的电脑,结果都失败了 [“ 施乐明星 ” ( Xerox Star )和 “ 苹果莉萨 ” ( Apple Lisa ) ] ,因此苹果就非常谨慎小心。实际情况是单个按键并不够,苹果一直有第二个按键,但它根本不在鼠标上:它是键盘上的 “ 苹果 ” 键,许多鼠标操作需要使用这个苹果键。哪一个更简单:两个按键的鼠标,左键和右键;还是一个按键的鼠标,另一个在键盘上?令人惊讶的是,在可用性方面,我相信鼠标和键盘上的按键组合比鼠标上的左右按键更容易。为什么?心理学研究表明左右混淆是非常普遍的。人们分辨上和下之间的差异是很容易的,但左和右的分辨对儿童来说有很大的困难,甚至一直影响到很多人成年以后。在人类错误的编年史上,左右混淆频繁地出现,而上下的混淆几乎从来没有过。将其中一个按键移动到键盘上让它有了一个独特的位置,使它几乎不可能与鼠标上的按键混淆。这意味着拥有分开的独立位置的话,学习起来会更容易,即使其可用性会受到一定的限制。如果经过充分的练习,人们可以学会左右的区别并操作得很好。但在鼠标驱动电脑的早期时代,使初级用户尽快适应产品是至关重要的。

    当我在苹果工作时,我试图让他们转换到双键鼠标。我的建议是,在那时候每个人对鼠标的使用都很熟悉,所以早期的反对意见将不再适用。微软已经通过使用右键提供关联性信息来证明了双键鼠标的好处:提供菜单和帮助。而当时使用单个按键是苹果的重要品牌符号,所以我试图改变的努力无济于事。但是如今,苹果已经使用了多键鼠标。

    单键鼠标比多键鼠标简单吗?再一次强调,这都取决于我们站在什么角度看待这个问题。简单本身不一定是良性的。在科学方面关于复杂性的最著名的两句描述是奥卡姆的剃刀定律和爱因斯坦的名言。这两句名言都是简单化的真实表达。奥卡姆的剃刀定律来自奥卡姆的威廉的记述,他在 14 世纪时提出 “ 所有其他事情平等,最简单的解决方案是可取 ” (原文是 “ 实体不应该有不必要的烦琐 ” )。 20 世纪著名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曾经表示 “ 事物应尽力构造得简单明了,但不能过分简单 ” 。当然他实际上说的是类似于 “ 所有科学的宏伟目标 …… 是通过尽可能少的假设或公理的逻辑推理来涵盖尽可能多的实际情况 ” 。

    通常,这些都被解读成同一种方式:越简单越好。而奥卡姆所说的 “ 在其他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 ” 则被忽略了,对爱因斯坦而言,关键的短语是 “ 但不能过分简单 ” 。许多追求简单化的人都忘记了这些两个限制条件。奥卡姆的剃刀定律适用于在两个科学理论之间作选择的情况,每个理论都能确切地解释某种相同的现象,但其中一个比另一个更复杂(就是说,它包含更多的条件或有更复杂的公式)。事实上,这种情况是很少存在的:两种相互竞争的理论即使是有很大的重叠性,也几乎总是涉及不同的现象。在爱因斯坦的名言中,也有同样的问题出现在 “ 尽量简单明了 ” 这个短语中。一个简单的、只解释了少量问题的理论和一个较复杂的、解释了很多问题的理论,哪一个更好?

    复杂是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中不可避免的部分,但复杂不应该变成令人困惑和费解。通过适当的设计,复杂是可以被驯服的。为什么非得要简单呢?它是对生活中混淆和复杂状态的诚实的反应;然而,虽然意图是值得称赞的,所提出的解决方案却是错误的。

    每个人都希望简单,但这种要求没有抓住要领。简单不是目标,我们不想放弃我们科技的力量和灵活性。我的单按钮车库门可能是简单的,但它几乎没法做任何其他的事情。如果我的手机只有一个按钮,那它当然是简单的,但我所能做的一切就只是将它打开或关闭:我就不能用它打电话了。因为钢琴有 88 个键和 3 个脚踏板所以就太复杂吗?肯定没有哪首乐曲会使用到所有这些键,所以我们应简化它吗?对简单化的呼声没有抓住要领。

    如果我们观察商店里的潜在客户,我们就会看到简单并不会获胜:人们实际上想要的是功能。这如何能符合他们所声称的对简单的偏爱呢?矛盾是很容易理解的,人们希望他们的设备很强大,能够满足他们所有的需求,同时,他们想让它们更易于使用。其结果是,即使人们买的设备有额外的功能,他们依然渴望简单。功能与简单相比较:这两件事真的存在严重的冲突吗?

    这里有一个隐含的假设在起作用:这两条观点可以解释成简单的逻辑:每个人都想要更多的性能,因此他们希望更多的功能;每个人都想要简便性,因此他们都希望简单。

    唉,这种简单的逻辑是错误的逻辑,因为它遵循了反向含义。假如我说:这意味着如果不下雨就是晴天吗?当然不是。箭头是从左到右的:这里没有提及从右到左的方向。所以额外的性能不一定需要更多的功能,同样,可用性也不一定需要简单。我推断关于功能和简单的整个争论都是误导。人们会非常想要更多的性能和更简便,但我们不应把这些需求等同于更多的功能和更简单。人们想要的是可用的设备,也可以解释成可以理解的设备。以人为本的设计的全部意义是驯服复杂,把那些看起来令人困惑的工具转变成一个可以适应任务的、可以理解的、可用的、令人愉快的设备。

    有些人听说我在写关于复杂的文章,就建议说关于简单和复杂的权衡观点简直是众所周知的。不对,那种权衡观点是错误的,因为它是基于一个错误的假设。就如我已经解释过的,简单并不是复杂的对立面:复杂是世界的真实状态,然而简单则是存在于脑海中的。那种权衡观点假设了两件事:首先,简单就是目的;其次,人们必须放弃一些东西来获得所想要的简单。之所以那个权衡观点是错误的,是因为设计真正的目标是可被理解和使用,当然还有具备必需的功能。权衡观点假设了一个被称为 “ 零和博弈 ” ( zero-sum game )的观点:要更加简单化,就必须解决复杂的问题。但问题是那些在理解上被认为是必需的复杂是不需要解决的。设计面对的挑战是去管理复杂使之不再令人困惑。每当我访问一个新的国家时,我喜欢的一个消遣就是去参观当地居民生活和购物要去的商店和市场;有什么好方法去了解当地文化吗?食物的差异、衣着的差异,在以前,电器用具也是不同的,不论是厨房用品、园艺用具还是购物用具。

    在我头几次去韩国的旅行中,我让当地的接待人员带我去了城市里的购物市场,尤其是他们的百货商店。在百货商店里我找到了传统的 “ 白色家电 ”—— 电冰箱和洗衣机。商店里很显眼地摆放着韩国公司 LG 和三星的产品,但也有通用电气、博朗和飞利浦的产品。韩国的产品似乎比非韩国的产品更复杂,即使是在基本相同的规格和价格上。 “ 这是为什么? ” 我问做我向导的两个学设计的学生。 “ 因为韩国人喜欢看起来复杂的东西, ” 他们回答道, “ 这是一个象征:复杂显示出身份地位。 ”

    我在美国和欧洲也发现了同样的现象,即使在主人很少做饭的厨房中,也有昂贵的不锈钢炉灶。还有昂贵的洗衣机,尽管它们的主人很抱歉地承认他们并不清楚各种设置。电器在复杂中不断增加,特别是那些曾经是非常简单的电器,比如烤面包机、冰箱,还有咖啡壶,都有了多个控制旋钮、多个液晶显示屏和数不清的选项。以前,烤面包机有一个旋钮来控制烘烤的程度 —— 那就是全部了。一个简单的杠杆把面包降低并使机器开始运转,烤面包机也并不贵。但是在当今的商店里,烤面包机是很贵的,经常装饰着著名设计师或者设计公司的名字,并且炫耀着复杂的控制部分。用电动机来降低未烤的面包,然后在它烤好以后把它升起来,还有那带有神秘的图标、图形和数字的液晶显示屏幕。这样简单吗?

    来看一下现代汽车,一样很复杂。我的年纪比较大,还记得最初的方向盘只是为了转向,后视镜只是一面镜子。而如今,方向盘是个复杂的控制装置,拥有多个按钮和控制器,包括音乐和电话音量控制,许多控制杆来控制转向灯、巡航控制器、前车灯和雨刷器。后视镜现在也有多重控制器和显示屏。为什么当一个简单的、低成本的烤面包机就很好用的时候,人们会去买昂贵的、复杂的烤面包机呢?为什么在方向盘和后视镜上需要那么多按钮和控制器?因为这些都是人们认为他们想要的功能。这些东西在销售时造成了影响,也就是这些功能发挥最大作用的时候。我们为什么故意制造一些让人们使用它们时会感到迷惑的东西?

    答案是:因为人们想要功能,因为那个所谓的对简单的需求是个神话,如果它曾经存在过的话,那它就已经过时了。把东西做简单,人们就不会买。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们会选那些能做更多事情的东西。功能胜于简单,即使在人们认识到功能意味着复杂的时候也是如此。我敢打赌,你也会这样做的。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 —— 把两个产品放在一起,一个一个功能地比较,然后选择功能更多的那个?真丢人啊!你表现得就像个普通人。复杂的、昂贵的烤面包机又怎么样呢?它很畅销。

    真正让我感到迷惑的是,当一个制造商搞清楚了如何把某种神秘的操作变成自动化时,我期待由此产生的设备会更加简单,结果却不是。下面是一个实例:西门子开发了一台洗衣机,引用其网站的说法, “ 配备了智能传感器,能够识别在洗衣筒里有多少衣物,是些什么类型的纺织品混在一起,以及是重度还是轻度污浊。使用者只需要在两个程序中选择一个:难洗和有色衣物的洗涤方式,或是易于清洁的衣物的洗涤方式。机器会处理其他所有的事 ” 。好啊,现在整个洗衣过程都是自动的了,所以只需要两个控制器:一个用来选择 “ 难洗和有色衣物 ” 和 “ 易于清洁的衣物 ” ,另一个用来启动机器。不是的,这个洗衣机甚至比非全自动洗衣机还拥有更多的控制器和按钮。我问一个在西门子工作的朋友: “ 在你们能够让这台机器只有一个或两个控制器的情况下,为什么反而设置了更多的控制器? ”“ 你是那种想要放弃控制装置,觉得 ‘ 少即是好 ’ 的人吗? ” 我的朋友问道, “ 你想在掌控之中吗? ” 这真是奇怪的回答。如果自动化不能够被信任,那为什么要开发自动化?而且实际上,我就是那种认为 “ 少即是好 ” 的奇怪的人之一。看来市场占了上风,我猜想市场是对的。你愿意花更多的钱买一台控制器更少的洗衣机吗?在理论上也许会,但在商店里大概就不会了。市场定律 —— 理所应当的,一个忽略了市场的公司很快会被淘汰出局。市场专家了解这种购买决定,即使购买者意识到他们将永远不会使用大部分的功能时也是如此。注意这段话: “ 为一台控制器更少的洗衣机付更多的钱。 ” 这段文字材料的一个早期版本发表在《交互》( Interactions  )杂志上,这是一本给人机交互领域的专业人士看的杂志。编辑误解了这句话, “ 你的意思是 ‘ 花更少的钱 ’ 吗? ” 她问道。她的问题恰好验证了我的观点,如果一个公司花了更多的钱来设计和制造一个工作得很好、自动化到只需要一个电源开关的设备,人们会拒绝接受它。 “ 为什么简单的那个反而比更强大、复杂的那个更贵呢? ” 他们会抱怨。 “ 那公司到底在想什么?我要买既带有所有这些额外的功能,又便宜的那个 —— 毕竟,这个比较好,对不对?而且我还会省些钱。 ” 是的,我们想要简单,但我们不想放弃那些很酷的功能中的任何一个。什么是我们的生活中最复杂的东西?人类。人体 —— 尤其是人类的大脑 —— 是难以置信的复杂。大脑在断断续续中进化,留下过去的遗迹,反复把旧资料应用于全新的目的。我经常抱怨 “ 需求蠕变 ” 这一可怕的疾病折磨着现代的数字设备,但当涉及功能时,生物结构获胜了。所有的生物结构都充满了功能和调整。我们花了数年去学习控制自己的身体,花了数年去学习使用即使是最基本的产品,例如铅笔和餐具,无论它们是刀子、叉子还是筷子。我们很快就忘了在童年时我们花费了多少年去学习基本的技能。复杂是无法避免的。在图 2.5 中的街景是复杂的,尽管不是一目了然,但也是容易理解的。在图 2.6 中的照明开关面板并不复杂,但它是非常令人困惑的。简单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图2.5

    图2.6

    有些文化追求简单整洁的外观。西方的设计师比较喜欢干净的,设计元素之间有大量空间 [ 他们叫做 “ 留白 ” ( White  Space ) ] 的风格。相比较而言,东方的设计似乎更拥挤和无序,但这正是他们所喜欢的。亚洲的城市里充满了活力,各种各样的电子广告牌在空中闪烁,街头摊贩叫卖着他们的商品,政治演讲通过装在街角或在繁忙的街道上缓慢行驶的汽车上的高音喇叭冲击着我们的感官。标牌上充斥着信息,每一处空间里都充满了图像。日本以优雅的艺术和园林而闻名,其园林艺术由简单的线条和要素组成:整耙过的沙子,精心放置的石块和修剪过的树。但离开了私人花园和街道的宁静,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带有色彩冲突和动态影像的电子广告牌、软件和网站似乎填满了每一处空间。在许多方面,在亚洲最受欢迎的设计跟西方的设计品位背道而驰。设计师需要考虑到不同文化在视觉偏好上的不同。简洁的设计有美学上的吸引力,但就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它们也许并不如那些在显示屏上有很多选项,看起来烦琐复杂的设计好用。表面上的复杂程度随着文化和经历而变化。心理学家花了很长时间来研究人们在美学偏好上的特性,一个基本的原则是:人们在复杂程度上有一个偏好范围 —— 太简单的事物就显得无趣和肤浅,太过复杂的事物就会令人困惑和烦恼。人们喜欢中等程度的复杂。此外,这种偏好的程度随着学识和经历而变化。复杂的事物可以是简单适用的,简单的事物也可以是令人困惑的。我们有时偏好复杂,有时偏好简单。驯服复杂是个心理学任务,不是物理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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