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栉风沐雨（五）
突然，陈旺才喊起来：“快，快看，她，她她们来嘞。”所有的目光聚焦着陈旺才所指的方向望去，他们都瞪大了眼睛，尤其陈旺才张大的嘴巴好像合不拢，一滴一滴流淌着涎水。那张出格的馋相，让人忍俊不禁。也许被正人君子的你嗤之以鼻：谁不见过美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林雄看不见李宣就问还未走近的吴雨君：“怎不见李宣，他不是跟你一块来？”
“他不跟我一块来，他还没到吗？”吴雨君回头看一下距离远的路口，不见李宣的踪影，有点焦急。
林筱扯扯雨君衣袂：“时间还早，等等便是。”
陈旺才说：“对、对，时、时间还早。你、你先给给我、我我们介绍认识你你的同同学，我、我先自自我介绍吧。”
他走到林筱和余春花跟前，左手捂住胸口微微鞠躬说：“我、我叫陈陈、陈旺旺才，是是李宣、宣的同、同学，我们、们是好、好朋友，请、请你你们多、多多包、包涵。”
吴雨君忍着笑。林筱和余春花紧紧捂着嘴巴不让笑出声，并谦虚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请多多关照。”
“一定，一、一定、我我们都、都成了朋、朋友，用、用用不着对我讲、讲讲客套。”
吴雨君把她两个同学向林雄他们三人一一介绍：“这个是林筱，那个叫余春花。这个叫林雄、这个叫莫国辉。大家都认识了，一起出外玩，要互相帮助，更要注意安全，不能掉以轻心。”话还未说完，李宣手拿铲和红枣匆匆来到他们身旁。
吴雨君问：“李宣，怎么才来？”
“我爸刚出差回来，聊几句，耽搁了一点时间。”
李宣把从树上摘下不久的新鲜红枣分给雨君和他们几个人吃，顺便和雨君的两个同学打招呼：“你们有什么吩咐，请不要客气，照顾不到的地方，请见谅。”
“李宣，我们吃了红枣心都甜了，哪有不照顾得到的”。林筱说完瞟了一眼余春花，
余春花顿时像明白什么的就笑笑说：“我看到你不用吃红枣心也甜，请你以后多多关照我和林筱。”
她两个扮着滑稽的样子向雨君讨好：“你这个当姐的更要帮助和关心、解决我们许多迫在眉捷的问题，譬如……嗳、以后再说。”
莫国辉上前微笑着：“两位靓女，你们有什么刻不容缓要解决的困难，叫我这两个帅哥出手帮助。”他把陈旺才和林雄推到林筱、余春花的面前，溜须拍马地推销：“我可以推心置腹地说，我两个兄弟都是热心肠的人，助人为乐。你们毋需客气，请他们搭手相助，如果他们解决不了，再请我们的领导李宣来定夺处理。”
陈旺才连连点头，马上向林筱献殷勤。但在她的冷眼旁观中又掺杂些复杂的鄙夷和好奇心。
林雄看到有点害羞的余春花反而畏缩不敢搭讪，李宣见到如此便对林雄说：“今天照料余春花同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林雄干脆利索地答应。他这个人忠厚，时常要人帮助搭桥开路。
秋风瑟瑟，岭头的草色已经转入忧郁的苍黄。李宣、吴雨君、林雄、陈旺才、林筱、余春花和莫国辉他们一群少男少女正值青春的花季，以一朵朵娇艳的红花，在乍寒还暖的岁月绽放。这一刻，他们欢天喜地的，走在蜿蜒的小路上一起唱着《映山红》：
夜半三更盼天明
寒冬腊月盼春风
若要盼得红军来
岭上开遍映山红……
在乡村的一道山路上，一群初长大的牛犊在撒腿狂奔、追逐，灰尘滚滚。李宣他们赶紧闪躲，绕过水库踏上田埂来到尖嘴岭的山涧旁，选址在一棵大樟树下打番薯翁。这是一片荒芜的坡地，不远处是一畦畦的花生地和更远一点是蔗林，蔗林的对面是开阔的丘陵地带，满地是掩脚的浅草，当地的农民在这里放牧，一些不知名簇拥着密密匝匝的淡紫色丝绒小花，竞在这个季节铺天盖地般争相怒放，低矮的稔子树散落其中。
林雄和莫国辉打水、挖坭垒起两座番薯翁。李宣、吴雨君、余春花，陈旺才跟着林筱的背后一同在灌木林捡柴。
吴雨君看到一株稔子树还挂着稔子高兴地喊起来：“快来看，这里有稔子。”
陈旺才走过来伸手折断一枝带着稔子的枝丫送给林筱，但林筱睥睨地说：“谁叫你连枝拔下来，多残忍，摘下稔子便可，那些枝节来年再挂很多的稔子。”
吴雨君也不认可陈旺才的行为，看到他给林筱呛得尴尬的样子便不好再埋怨，只好为他打圆场说：“林筱，既然陈旺才折断了一枝稔子树送你，你接受罢了，他是好心的，下一次不要再扼树折枝。”
陈旺才连忙递给林筱说：“以、以以后不、不不会重犯，谢谢吴、吴雨君。”
林筱笑笑:“多谢你的稔子。”
李宣摘下熟了的稔子分给雨君和余春花，并叫陈旺才同林筱先把干树枝拿回去，便携带雨君和余春花到蔗地捡一捆干蔗叶。在小路边，李宣摘一朵粉红色的小花插在雨君的鬓发上。
余春花羡慕地说：“姐夫真浪漫，把雨君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惜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心仪的人帮我插花。”
吴雨君看到她满脸沮丧的样子便安慰她：“我叫李宣帮你留意便是，你也要努力争取。”
“谢谢！”
李宣跟着说：“林雄的爸爸是市劳动局调配科的，他本人很诚实，为人厚道。”但看得出余春花在犹犹豫豫，并且无意间发现她盯着自己看的这双眼睛总是秋波涟涟、微笑着，也不羞怯。
“你回去好好考虑再说也不迟。”
突然，吴雨君大惊失色喊起来：“蛇！蛇！”并扑在李宣的身上，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余春花慌张躲在李宣的背后。李宣本来手拿着木棍，定睛一看，望到一块大石底蹿出的不是蛇，原来是一条大蜈蚣，好像气势汹汹迎着他们冲撞过来，只见李宣左手抱紧雨君，右手刹那间手起棍落，狠狠敲打，一击即中，已经断为头尾两截的蜈蚣，它头部的一截仍在蠕动，又被李宣用木棍一捅一捣，马上不动弹。
“不用怕了。”
吴雨君才睁开惊魂未定的眼晴看看，李宣轻轻拍拍她的背脊说：“我把蜈蚣砸死了，没事了。”
余春花心惊惊地说：“姐夫真勇敢！一棍就砸死它，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这样大的蜈蚣，真吓人。”
“我也没看过这么恐怖的大蜈蚣，以为是一条蛇。”吴雨君嗫嚅着小声说。
李宣用棍子一头挑着捆干蔗叶，跟她俩一齐往回走。雨君、春花见到一只蝴蝶落在前面一株红花上，便蹑手蹑脚向前捕捉，还未靠近，蝴蝶受惊飞走，她俩笑呵呵地追赶，追到小山丘的草地，看到一头母牛在吃草，旁边跟着一头刚出生不久的小牛犊，它活泼、蹦蹦跳跳的。便好奇地缓慢靠近小牛犊，放弃了追逐一只美丽的彩蝶，并为它的可爱的样子驻足。它不怕生，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盯住她俩充满善意的脸庞，好像进行了无言的交流，也许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牛犊便温驯地任由她两人轻轻抚摸它的小耳朵、小脑袋，余春花抓着它的小尾巴，高兴极了，吴雨君干脆抱着它的小脖子，笑得很灿烂。一种慈祥的母性，在笑声中沉淀，如同与生俱来的舔犊之情，在这一刻、油然而生。李宣心想，此刻有相机多好，就把这美好的瞬间拍摄下来，记录着她一幅幅生活中最真实、最靓丽的彩照，作为人生中青春伊始的扉页、作为爱的花絮。
林筱跟陈旺才、林雄、莫国辉一起，显得很孤寂无聊，尽管陈旺才在她的周围一味讨好，百般地献殷勤也无法收拢她去意已决的心，当时就有点后悔不跟李宣他们一块去捡蔗叶。她跟林雄说：“我去找他们。”
“我陪你去吧。”
她果断地拒绝林雄的好意。自己向蔗地的方向走去。但林雄是一个有心的人，在这荒山野岭，怕出意外，便悄悄尾随而去。
林筱翻过一个小山头，就看见李宣、吴雨君和余春花他们正在逗小牛犊玩，高兴地喊起来：“雨君、春花。”激动得差点哭了，犹如遭遇惊涛骇浪的劫后重逢。李宣看见林雄赶来，便点点头称赞。林筱看到林雄有点抱怨他好跟来。
李宣说：“你不要责怪他，他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山里出入怕有意外，所以才跟来。”
林筱宛如破涕为笑了：“谢谢你，林雄！”转身跟着吴雨君来到小牛犊旁边，刚伸手去摸它毛茸茸的背脊，它却畏怯的跑回母牛身边吃奶，林筱有点意犹未尽，很失落。
李宣问林雄：“垒好番薯翁啦？”
“已经垒好两座，就等你们回去。”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林雄接过李宣的蔗叶走在前面。吴雨君、林筱和余春花从小路旁摘下几朵不同颜色的鲜艳小花，欢蹦乱跳地唱起朝鲜电影卖花姑娘主题歌《卖花歌》：
卖花来哟、卖花来哟
朵朵鲜花红又香
美丽的金达莱从山坡上采来
粉红的杏花从山麓下折来
卖花来哟、卖花来哟
爱花的人儿快来买
鲜花卖给你
春光照进我的心怀……
两座番薯翁在柴草熊熊燃烧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李宣他们几个围坐旧报纸上一起谈笑风生，讲一些街谈巷议的绯闻。偶尔被烟火呛得不停咳嗽，直淌眼泪，像在苦中作乐，但气氛热烈，大伙乐陶陶的。树荫下的秋风习习，莫国辉给番薯翁添柴，干树枝在熊熊的燃烧中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李宣站起来：“我给大家朗诵自己最近的诗歌拙作《一夜醒来》。”
就让该发生的都在我回眸的瞬间出现
打这一夜醒来
我的土地被一朵落花的哀伤笼罩
眼前光秃秃的枝头
我猝然意识到一个生命的陨落
我那坎坷人生又一次被痛苦的痉挛
扭曲成一条无始无终的小河
你是一朵红玫瑰
你是我天空一片绚烂的朝霞
在黄昏夕阳的微醺里
在苔痕映照幽静的林间
我们宛如两只蝴蝶
缠绕鲜花翩迁起舞
我啊在幽深的内心静候你的跫音
翘首倾听你零零碎碎的絮语
我含泪捡起你随风飘散鲜红的花屑
追溯着你初绽的倩影
你每一次的招展
都不厌其烦地呈现所有生命茁壮成长的过程
曾经在与你微笑的倒影重叠的小河边
我写下这首缅怀的诗
我的爱像小河一样抒情
像小河一样低徊和缱绻
我不无感概这份过往沧桑多悲伤的幸福
是我人生一支着墨不多的歌
离不开你的演绎
许多轮廓模糊的往事
唯有我不朽的诗句
将不会随岁月逐渐湮灭的人生初稿
李宣饱含苍桑感的嗓音和扬抑宕延的吟咏，又一次引起雨君的共鸣，沉湎在李宣的诗情画意中，也深深打动林筱他们，陈旺才、林雄、莫国辉等热烈鼓起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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