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两种男人
朋友小娜突然有一天来信说自己要结婚了,诚挚邀请我前去参加婚礼。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里一惊,放下了手头机械性重复的文书工作,带着些许期盼地问她,是阿鸿,对吧?随即她就答道,不是他,是阿洛。我带着一丝疑惑喃喃自语道:“是阿洛呀,怎么会是他。”不一会儿心中又释然,嗯,果然是他,就应该是他。
小娜和阿鸿是在大学里相互结识的。那时我和小娜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俩在迎新的那一天共同挽手走进了大学。在九月寂寥凉爽的秋风里,我们是多么的满心欢喜,对未来的大学生活是多么充满期待,在这样的情绪陪衬下,感觉风都是带着笑面吹过来的,道路两旁的杂草也不在枯黄,仿佛泛着阳光的色彩。
我们走在去系部报道的路上,阿鸿则抱着电脑匆忙地赶去实验室,在那条后来承载了我们四年回忆的平坦且宽阔的石板路上,小娜和阿鸿命运般的相遇了,也正是那擦肩而过时的匆匆一眼对视,注定了以后多年里阿鸿爱情的悲惨命运。
报道完回寝室的路上,我和小娜谈起过阿鸿,我戏谑问她觉得刚才的那个男生怎么样,小娜只是淡淡的告诉我没注意看所以没什么印象。在后来我充当他们的恋爱中间人时我才得知其实在那一刻阿鸿的样子已经印在了她的眼里,留在了她的心上。
小娜从小家教比较严,在上大学之前家里十分反对她和异性来往过密,在这样的家庭教育环境下,小娜从小到大能够接触交流的异性几乎只有她父亲。
那时她是这么描述:在那意外仓促的一眼对望里,我看见了他清瘦的面庞上脸色苍白,深陷的眼窝,还有乱蓬蓬的头发,我想他最近睡眠一定不怎么好。此时,另一边的阿鸿却如遭雷击,久久的沉浸在痴妄中,以至于在做实验时频频出神,被导师不止一次责骂。
晚上回到寝室后,阿鸿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脑海不断回想着白天遇上的那位姑娘。仿佛会说话的灵动大眼睛,未作任何修饰却异常精致的面庞,一头乌黑笔直的头发在秋风里飞舞,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明明是秋天却让他闻到了春天里百花的芬芳。确实,小娜是我见过的少有的天生丽质的女孩。他知道,他不可阻挡得深深爱上了她。
第二天,我们早上去上课经过那条石板路,一旁的木条长椅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毫无疑问,那就是阿鸿。他坐在长椅上,腰身笔挺,双手捧着一本诗集放在双膝上假装在读,实则眼神一直在不停的瞟向我们这边。
事后每天的同一时间他都会准时出现在那张长椅上,如此反复了将近一个月,他始终没有得到他内心所渴望投来的目光,这不禁使他焦虑起来。他厌倦了等待,决定鼓起勇气送出一封信表达想结识的小娜的请求。
十月里的一天早上,阿鸿迈着坚定果敢的步伐拦住了路过的我们,神情决绝,但可能因为紧张在我们看来有着些许木讷,他凝视着小娜说道:“请你一定要收下这封信。”小娜不敢看他,不知所措地拉着我的衣角。就是局势僵持不下的时候,我接过他手里的信说到:“好了,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可以走了。”
信上的内容和他的表情一样的木讷,只有简明的介绍了他自己是大三某某系的一名学生,希望认识小娜并留下联系方式并且等待她的回信。阿鸿不知道的是,其实第一天我们就注意到了他,毕竟他那装模做样的样子想不让人发现都难。我们常常一路上小声地谈论着他,并不时地瞅向他,但一直避免与他有眼神交会,而这也正是使他懊恼的罪魁祸首。
小娜的回信更加简单,只有可以二字。之后两人开始通过书信往来,这种形式持续了数年之久。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充当他们的中间人,因为小娜重小受到的家庭教育让她既害怕又渴望与异性接触,期间她曾多次问我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我对此一直的答复都是:“这滋味,你得尝过才知道。”
后来阿鸿考上了研究生离开了学校,他们之间依然只是通过书信这种传统方式往来,他们共同觉得这种方式最是温情,最能传递情感的情真意切。小娜一直借口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拒绝和阿鸿单独出去约会,阿鸿也很有耐心从不强迫她,他天真且坚定地认为小娜终有一天会同意的,就连阿鸿离开学校时也是我和小娜一起去送他的。
我们毕业之后,去了不同的城市工作。曾有一次长假,我来到小娜的城市看望她。我问她和阿鸿的感情进展如何,是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淡淡地回应说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觉得很是惊诧,连忙追问个中缘由。
她给我讲起了他们第一次单独约会的情形。那时他们约定在一个公园见面,阿鸿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小娜到了之后四处张望寻找着他,这时后面突兀地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在找我吗?”小娜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去阿鸿的脸庞就在她眼前几公分的距离处,这时她完全看清他了。
和当初一样清瘦的面庞,上面挂着尽量温和亲近的微笑,五官并不出众,零零星星分布着少许淡斑,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她惊愕地看着他,觉得以前的一切好似一场梦,她好像从未了解真正地了解过他。那天他们没聊多久小娜就借口有事离去了,从那以后小娜单方面切断了两人的来往。
我问她以后的打算,她说父母帮她物色了一个结婚对象,他的家庭出身尤其不错,有着高学历和稳定的工作收入,长的出众,身材也十分高挑,父母极力想促成这段婚姻,这个人就是阿洛。
他们之间见过一面,阿洛对小娜也十分满意。小娜却对我说,他的确很优秀,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他。
后来我见到阿洛的时候,我才知道小娜所言非虚,阿洛的确如她描述的那般优秀,甚至犹有过之。他有着轮廓分明的帅气五官,优雅迷人的微笑足以让众多世俗的女人着迷,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那一刻,我也觉得阿洛比阿鸿好的不止一星半点,但随后又为自己这种罪恶的想法感到羞耻愧疚。过后不久,小娜结婚的消息就传来了。
我如约而至参加了小娜的婚礼,在外人眼里阿洛和小娜是多么珠联璧合的一对新人,男俊女靓,简直再合适不过了,我竟也产生了相同的想法。婚宴上,小娜脸色始终带着笑容,我却未从其中看出多少幸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娜的整个的情感过程我都参与其中。
我看着她穿梭在宴席之间,从容地应对着众多男女宾客,暗暗思忖着一个人的变化怎会如此之大,究竟是怎样神秘的生活的力量才能改写这一切,要知道以前她连和男人说话都会紧张发抖。
婚后小娜和阿洛出国度蜜月去了,回来后她曾亲口告诉我他们的蜜月生活是如何的美好甜蜜。旅途中,她在阿洛的引导下害怕又激动地初尝了爱的禁果。他们领略了优美的异域风情,买了众多稀奇的纪念品。 看上去他们是如此幸福的一对新婚爱人,在外人的艳慕的目光下小娜竟也默认了这种幸福。
阿鸿得知小娜的结婚的消息悲痛异常。自从小娜拒绝和他来往后,他一直试图重建联系,为此他不惜做了很多失态的事,这些事在外人眼里卑微到了尘埃里。他决定逃离,逃离该死的爱情,逃离小娜的冷漠,逃离自我。某一天,他毫无征兆地踏上了往北的列车,走得静悄悄的。正如那首歌里所唱,“我一路向比,离开有你的季节。”
旅途中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小娜,强烈入骨的思念使他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抵达的那天早上,他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憔悴,提着行李无精打采地走出站口。
他看着眼前的城市向远处一直蔓延,无穷无尽,没有尽头,一股苦涩的空虚向他袭来。在这样一个陌生无垠的城市,他要如何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街道,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一片安身立命的土地。他来到了一个无爱之城,他要回去,回到原来的地方,永远不再离开,那里有他爱的人,仅此而已。当天,他又买了回程票。
若干年之后,我也已经结婚生子,我再次和小娜谈起了婚姻的话题。我问她这些年过得幸福吗?她说生活挺美满的,没有经济上的担忧,阿洛很爱他,给予了她足够多的私人时间和空间,而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她也不可避免地爱上了阿洛并依赖着他。
说到此处,我不禁又想起了阿鸿,不知此刻他又在怎样过活。我试探性地抛出了阿鸿这个名字,令我意外的是,小娜这次竟然正面回答了我的问题。
“阿鸿挺好的,我爱他的执着,爱他的痴情,爱他深爱我这件事,也许在那些一些时候我是真的爱上了他;刚结婚那阵子,在被暴雨闪电惊醒的夜晚,我仍会想起他,想起他坐着那条长椅上耐心地等待我们经过,想起我们的信,但那已经过去。后来慢慢地,他的影子淡出了我的生活,我也没有再见过他,现在,阿洛就是我的生活的全部。”
回家的路上,我偶遇了阿鸿,简直难以置信,原来他一直和小娜住在同一个小区。
对此,他解释说自己当时听说小娜婚房落户于此的时候,就想方设法地搬过来了。
这么多年来,他清楚地了解小娜的生活规律,知道她什么时候去买菜,什么时候出来散步,又是什么时候推着婴儿车和阿洛一起出游。他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相遇,以致于小娜坚定地认为他早已远离她的生活。
他还说自己遇见过阿洛,并和他寒暄过几句,阿洛的确比他优秀得多,他为小娜感到幸福,言语中有着不易察觉的自嘲和痛楚,却忘了自己多年来也在不断变得更优秀。我问他何苦如此,又是何时决定的?他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望向远处,“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也决定了。”
也许,一个女人一生都会遇见两种男人,一种照亮你的生活,熠熠生辉;至于另一种,则会融入你生活的暗影不可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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