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心底里想忌酒的次数越来越多、频率越来越高了,尤其是近年来酒后忘事,常常使我既后悔又后怕。应该说,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将酒忌掉。且不说已经查出了早期的股骨头坏死,只这长达十五年之久的痛风也足以推掉所有善意和非善意的劝酒了。但细想来,大凡我能参与的酒局,朋友们大多不会真劝我喝了,反而有时候是自己主动上步,常常是自己把自己打倒了。事实上我不是个嗜酒的人,一人在家从不粘酒,但一旦上了酒场就控制不了自己而常常过量。后悔过后,痛定思痛,还是能找出一些籍口的。
我的家族有喝酒的优良传统。我从小在沂蒙山区的老家长大,那时父亲在外当铁路工人,一年能回家一次,每次父亲回家就象小过年似的,家里的客人就多起来,其实因为家里穷,招待客人也没有什么丰盛的东西,但炒鸡蛋和炸丸子是肯定会有的,现在想起来那混杂在一起的酒香和菜香还沁人心脾。按规矩,大人吃饭时小孩是不能上桌的,几个孩子便窃窃的站在不远处紧盯桌上的菜肴咽口水。这时,父亲会揽过小的去夹个丸子放在他口中,再用筷子醮点酒让他舔,看着他蹙眉咂舌的样子,大人们便一齐绽放着红着脸笑起来……。好不容易盼着客人走了,便开始了我们的盛宴,争相抢食碗底的剩菜,都顾不上菜汤里浓厚的酒味,吃罢饭也都脸色红红的,想来应该是酒起了作用。我的大伯是个老八路,在我的记忆里他的脸永远是黑里透红的,说话时旱烟袋里喷出烟味和酒气,他家的墙上经常会钉着一张大兽皮,秋天还会到南河苇塘里抓回马虎(应该是狼)崽来,我对他一直充满着敬畏。他一天喝四顿酒,早上起来先空腹喝一壶烫热的烈酒,背猎枪到南河苇塘转悠,之后三餐每顿一壶,直到八十多岁去世。我从小没有见过爷爷,不知他是否喝酒,但现在我老家的四个堂兄及我的大哥和三弟均善豪饮,大概遗传之故吧。
我年轻时没有真正喝过酒,也不知自己酒量大小,直到二十四岁当了一个小单位的小领导干部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九十年代是一个盛行喝酒的时期,那时也没有八项规定的约束,大小单位便会寻找各种借口喝酒请客,有客人招待客人喝,没有客人互相创造条件喝,象我当时所在的小单位诸事求人,请客更是常事,在那小单位干了四年负责人除了练就一身酒量,体重疯长了四十斤。后来到乡镇工作,城里大小干部去了都得舍命相陪,关键是同农村干部打交道,如果不先把酒喝好了,工作肯定无法推进,于是一天两喝、一喝数桌的事便成了家常便饭。在乡镇干了十五年,赚了一个喝酒实在和为人实在的好名声,同时也落得一身毛病不堪重负了。现在不在乡镇干了,还常常听到过去的同事和工作过地方的村庄支部书记评价我的酒和为人,心里总是五味杂陈。闲暇时,自己也常常想起当年的豪情,还禁不住勾起对酒的淡淡的依恋呢。
现在的禁酒令真的是深得人心,不管是喝酒的还是不喝酒的无不打心底里表示拥护。我的妻就常说:禁酒令兴得晚了,再早几年也不至于把身体糟蹋了。她说得是心里话,我也完全赞同,现在不在要害岗位上干了,大凡场面上的酒局我是一概推掉,人家似乎也不太象以前那样盛情而勉为其难了。但一些老友相聚、或三五故旧小酌,我还是愿意参加,也常有喝过量的时候,尽管妻子依旧还是会唠唠叨叨半天,但酒逢知己的那种畅快感是不喝酒的人体会不到的。有时酒后回家半眯着眼躺在沙发上听妻子唠叨,忽然觉得这酒就象眼前的她,相依相守了快三十年,经常伤害自己却怎么也难以割舍了,不禁哑然失笑,笑得她莫名其妙,以为我又要发酒疯了。
昨晚在家看于丹做的国学节目,讲的是“中庸”,说的核心意思是万事要掌握好“度”,我不禁大悟。酒又何尝不是这样,作为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国粹,肯定有他精到之处。过量伤身,适度则有益,关键是如何用之,世间万事,盖其理也。
如此想来,便轻松了下来,不禁牵挂起家中我泡的补肾药酒,下班后顺路买上半斤猪头肉……
但一定少饮,少饮,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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