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少女
我没有红唇了
我穿的是从厨房带来的油污的衣裳
为生活而流浪
—萧红
1.初相逢
“办长的头发敞散地披挂在肩头前后,一张近于圆形的苍白的脸幅嵌在头发的中间,有一双特大的闪亮眼睛直直地盯视着我,声音显得受了惊愕似的微微有些颤抖地问着:你找谁?”
这是萧军对萧红的第一印象。
浑浊的空气里,萧军回答萧红的话,’张迺莹’。萧红“唔”了一声,转身拉开房间的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个霉气冲鼻的昏暗房间,萧军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认真地观察这间小屋和这个女人。
“整身只穿了一件原来是蓝色如今显得褪了色的单长衫,开气有一边已裂开到膝盖以上了,小腿和脚是光赤着的,拖了一双变了形的女鞋;惊讶的是,她的散发中间已经有了明显的白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再就是她那怀有身孕的体形,看来不久就可能到临产期了……”
这样狼狈的状态,对于任何男人来说,恐怕避之犹恐不及,更不要说动心了。然而萧军,竟对这样的萧红动了心。
也许是寂寞久了,萧红太需要一个人陪她说说话,便用请求的口吻说:“我们谈一谈……好吗?”
萧军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那段艰苦的岁月,那些难过的回忆,终于可以找到机会释放。
萧军在听着她诉说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散落在床上的几张信纸,那上面的图案、字迹、唯美的短诗旋律深深震撼了萧军。就在这一瞬间,萧军在心底狠狠的发了誓,必须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
爱情的萌芽,在这个艰苦岁月中破土而出。
黄金时代: 萧红与萧军的乱世情缘2.何处是家
1932年的八月,松花江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浪水咆哮着席卷了沿岸的农田、村舍,也包括萧红暂居的那家小旅馆。由此,萧红正式从小旅馆搬了出来,也和萧军正式在一起,住在裴馨园家。寄人篱下,二萧不仅要忍受主人家的冷眼,更要为了生计四处奔波。
哈尔滨的秋天来得很早,萧红也即将临盆,萧红越来越频繁的腹痛让萧军感受到了越来越紧迫的焦虑。强烈的担心,让他不得不找到裴馨园,打算向他借一块钱。万万没想到,这位曾经那么急切要拯救落难女子萧红的故友竟以一句“慢慢有办法,过几天,不忙”来敷衍了事。
看着心爱的人饱受折磨,萧军不得不冒着大雨再次跑出去借钱。直到晚上,萧军带回一辆马车。
医院检查并没有明确的病因,只让先交15元的住院费。来不及筹借那15元,萧军便采用强硬的方式带着萧红住进了医院三等产妇室。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又有谁愿意采用这样蛮横的方式呢?
第二天,萧红产下一女婴,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便把她送人了。
虽然孩子送了人,但是住院费还是得解决。别的产妇都渐渐被接走,而他们却因交不出住院费而被滞留。9月下旬,医院实在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免了他们的住院费,让他们离开了。
从医院出来后,回到了裴家,这个家已不在欢迎他们,一场矛盾的激发,他们再也待不下去了,注定又是一场流亡。
这对贫苦的恋人该搬哪里去呢?萧军想到之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情形,蛮霸的念头便再次浮现脑海。萧军带着萧红来到欧罗巴旅馆,萧军每个月有五块钱的收入,饥饿是他们最大的噩梦。萧红则是充当家庭主妇一职,每天在漫长的等待着萧军的归来。
有一天萧军突然带回20元钱,对于萧红来说是个额外的惊喜。原来萧军找到一份上门教师工作,教中东铁路哈尔滨铁路局一个汪姓庶务科长的儿子武术和国文,每个月仅20元的酬劳终于可以让他们吃一顿饱饭了,但是住处依然是他们的一块心病。于是萧军想到自己授课的汪家,萧军想到不收学费,让汪家提供一个住所,于是二萧终于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家了。
3.同甘共苦的日子
贫穷是痛,也是一笔财富。
在寒冷的哈尔滨生活的那段生活,虽然艰苦但也甜蜜,二萧享受着生活带来的一切。萧红每天在家烧饭,收拾屋子然后在漫长的幻想中等待着萧军的归来。
每天漫长的等待加剧了萧红心中的孤独感,她迫切希望自己能有份工作。
有一次萧红在报纸上看到一则电影院招聘广告员的消息,薪酬是每月40元,她决定去试一试。然而萧军却并不同意萧红的决定,但他还是陪她一起去了商行,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满怀的热情就像跳跃的火苗一样被突然浇了冷水,回来的街上,萧军和萧红大吵了一架。
虽然广告梦破灭了,但是却认识了萧军的朋友金剑啸,也因此在寒冷的哈尔滨上演了一场灵魂的聚会。
金剑啸举办的画展得到很多画家支持,而二萧做为他的好友也纷纷参加了画展,二萧也在画展结识了许多进步人士。
春花开又落,当1933迈着坚实的步子款款而来,那些充斥着无数苦难的1932也终于远去了。对于萧红来说,这一年将是她命运转机的一年。因为新年要出版一份新年征文的特刊,而萧红又没什么事可以做,便建议萧红来写文章。萧红写下了《王阿嫂的死》短篇小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许多读者给予了文章极度的好评。这对萧红是一个极大的鼓舞,拿起的笔却怎么样也舍不得放下了。
萧红笔下的生命开始复苏,复苏的更是萧红文学的灵魂。
4.爱的忧愁染上眉头
当二萧越来越有名气时,他们的物质生活也有了改善,但感情问题又渐渐爬到了矛盾的巅峰。二萧住在汪家提供的房屋中,自然免不了和汪家人经常碰面。
汪家三小姐,这个比萧红还大一岁的女子,她会说一口流利的俄语,穿着打扮总是高贵时髦。时间一天天过去,汪小姐与二萧也熟识起了,这位姑娘时常会与萧军说笑谈天。
这样活泼又漂亮的姑娘当然也给萧军留下很好印象,萧红因为身体不好早早地就在床上躺着,院子里则只剩萧军与汪小姐两人,萧红虽然躺下,但看到自己的爱人和别的女子谈笑风生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所幸萧军是坦率的,对于汪小姐的示好被冷静的阻止下来,萧红对萧军的选择感到欣慰,汪小姐这波总算过去,然而紧接着是另一份相似的困扰。
有一个年仅16岁,叫做陈涓的女读者对于萧军有着强烈的好奇,便去拜访了萧军,就像之前汪小姐那样,萧军也和陈涓越走越近,让萧红也有了危机感。后幸好汪小姐发现了警告陈涓不要在和萧军亲近,陈涓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做出马上离开哈尔滨的决定。她去向二萧告别的时候,萧军居然偷偷塞了一封信给他,里面竟然有一朵干枯的玫瑰,而一整封信中,萧军只字未提。
幸得汪小姐与陈涓都是聪明女子,萧军终于通过了这桩考验。
5.逃离
黄金时代: 萧红与萧军的乱世情缘因为二萧之前出版的《跋涉》已经给东北的文坛带来轰动,就是因为这轰动,它成了禁书,有反满抗日的嫌疑。
大家都在全二萧离开哈尔滨,终日提心吊胆的他们也有了这个想法,选择逃到青岛。
青岛,这是一个与哈尔滨不同的城市,这一次驻足,萧红又将开启一段新的传奇。
在倪家公馆度过五月节后,萧红与萧军搬到了观象一路一号一座二层小楼,小楼背山面海,如画风景,更是激发了二萧强烈的创作欲望。
黄金时代: 萧红与萧军的乱世情缘也许是夜以继日的写作,也许是生活的操劳,萧红咳嗽不止,,寒意袭来,家里竟没有多余的御寒衣服,萧红也并没有重视自己健康问题,给她的一生埋下巨大隐患。
6.与鲁迅先生成为好友
鲁迅这个名字,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二萧对鲁迅早就怀着一份仰慕之前,二萧以萧军的名义给鲁迅写了第一封信,等待无疑是煎熬的,但令他们惊喜的是,信寄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鲁迅先生的回信。
由于青岛的政局出现变化,二萧不得不再次逃离,来到了有鲁迅先生的上海。鲁迅先生给二萧生活带来一片灿烂的阳光,犹如慈祥的长辈一样照顾着他们,而当时鲁迅身体已经出了些状况,还热心的帮助二萧,耐心解答他们的问题,也常常帮他们推荐作品。
二萧也越来越有名气,稿子都是别人争着抢,终于不用再为物质生活而烦心了。
很多夫妻逃不过七年之痒,而二萧历经风雨建立的感情,也渐渐出现了裂痕。
之前虽然陈涓离开了哈尔滨,但萧军对她的特殊感情并没有随着离开而消失,陈涓回上海省亲,而萧军也与陈涓之间的关系越发密切。为了离陈涓家远一些,萧红还特意要求搬了家,然而萧军并没有放弃任何一个找陈涓的机会。与萧军日复一日的争吵,甚至让萧红想起暴虐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想到,那双曾带给自己温暖的那双手,竟会粗暴的打上自己孱弱的身体。
因为与萧军的感情问题,萧红精神越来越不好。萧红意识到应该冷静沉淀一下了,做出了去日本的决定。与此同时,萧军也做出了去青岛的决定,他们约定一年后再回来上海聚合。
临行前,许广平在家里为萧红设宴饯别。对于二萧的矛盾,鲁迅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愿意过多干涉他们的私生活。不过,当他得知萧红要去日本时,还是非常支持的,虽然鲁迅病重,但还是依然谈笑风生。看着瘦弱的鲁迅先生,萧红心里一阵阵的酸楚,她又怎么会料到,这一别,竟是她和鲁迅先生的永别。
鲁迅的去世给了萧红重重一击,然而就在她沉陷在这种痛苦不能自拔时,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却再次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只是,对象不再是她。
在国外的孤独以及国内种种事情,让萧红选择回到国内。回国后,萧红和萧军每天忙于写稿,忙于各种交际活动,虽然在萧红回国前有过不愉快,但萧红还是选择维护他们这一段感情。直到徐粤华怀孕了,为了做人工流产,萧军更多的时间是在陪她,便把萧红冷落在一边。
痛苦的心让萧红想到逃避,决定去到北平。
7.落花红
不管萧军做过什么,在萧红的心里,对他试做是抱着一丝希望的。萧红心里不好受,萧军心里也很烦乱,对萧红,他是有愧的,想到萧红曾陪自己历经的种种磨难,那些不离不弃的日子,虽然苦,却也充满温馨。
有一次,萧红收到萧军的来信,告诉她自己连夜失眠,怕是要旧病复发了,如果她愿意,请束装返沪。一听说他可能要生病,萧红就无比担心起来,立即决定回上海。
然而二萧的生活注定要一波三折,两颗刚有些安宁的心,就被1937年燃起的战火点燃了焦虑与不安。
同年9月28日,他们从上海西站乘火车离开,到达武汉。没多久,端木蕻良也来到了武汉。
端木蕻良与萧军是老乡,因为这层关系,大家谈起话来都很投机。端木蕻良的出现,就像一捧清泉,让萧红那颗干涸的心得到了甜甜的滋润。因为他不像别的人,敢于赞美萧红,甚至光明正大地说萧红的作品比萧军的还要好。
在武汉那段时光,二萧与端木蕻良相处得很融洽,有时候二萧会因某个观点不合而争吵时,端木蕻良总是站在萧红这边。
萧红需要一份细腻的,充满平等与尊重的爱,端木蕻良的出现,使萧红心中的天平慢慢偏向了他。
萧军决定去打游击战,那是他早希望的,热血男儿,总是满腔豪情,然而萧红却坚决反对,决定那天晚上,二萧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那场争吵,也粉碎了两个人的心。
在争吵的最后,萧军说,如果再见面,乐意一起就一起,不乐意就永远分开。萧红默默说着,好的。
在二萧分手后,萧红与端木的感情快速发展,并终于确定了恋爱关系。
战火很快燃烧到武汉,在这紧要关头,端木却打算去做一名战地记者。面对端木的选择,萧红失望至极,这一条路,又只剩下她孤单的身影。
1939年的春天,萧红搬到端木所在的复旦大学文摘社宿舍里,她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萧军,虽然端木很好,但始终走不动萧红的心里去。当冬天来临时,萧红的身体状况却江河日下,脸色渐渐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吓人。就是在这糟糕的健康状况下,她依然没有停止写作。
与端木生活得久了,两个人各自的缺点都暴露出来,经常引起对方的不快。萧红的寂寞与孤苦,在那个陌生的环境与日俱增,也更加重了萧红的病态。
萧红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经过全民检查,才得知是患了肺结核。她的病房被安置在医院四楼。
晚上,萧红把端木打发走,向好友骆宾基嘱托了自己的几部书死后版权的归属……最后小说《生死场》版权则赠给了曾经最深爱的人萧军,而端木没有分毫。
在生命的弥留之际,萧红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微弱地说:“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却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
1942年1月22日,年仅31岁的萧红离开人间。
当萧军听闻萧红离世的消息后,也是心痛如割。
从此,花落人亡两不知。
萧红的离世,也是文坛史上最大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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