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和姥姥生活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人还会长大,还会老去。我知道的是这个世界就是由我和姥姥,还有一些其他的人组成的。
其他的人我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跟姥姥在一起,这就够了,这世界就是完美的。
我的世界是静止的,我觉得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永无尽头。
姥姥的个子不算高,脸上有些皱纹,但我觉得她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很美,以至于后来我的审美与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小的时候,常躺在姥姥的怀里,摸着她的脸,摸着那些皱纹,每条都那么干净、柔和;她的眼神那么温和、慈祥;她的脸干净、清澈。我有时想,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干净、纯和、温韵如玉。
姥姥总是微笑着,我从没有见她发过脾气,从没见她骂过任何人,她也从没打过我。我以为世界上的人都是这样相处的,我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还有别的相处方式。直到成年后,我发现除了姥姥的与人相处的方式外,其它的都是恶劣的。
一般人都认为,人老了就会变丑,脸上布满皱纹、没有光泽、头发枯萎,看上去很丑。是的,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但是,有一种人她/他们不会变丑,在人生的任何阶段,她/他们都是美丽的,随着年龄的增大,越发彰显出她/他们的魅力。
因为我姥姥的缘故,我能理解并看到,而且欣赏这种美!这是我的幸运!
我觉得在人的每个阶段,都有属于那个阶段的独有的美。这种美无法替代。很多老人,她/他们的气质和散发出来的魅力是很多年轻人比都比不上的,她/他们的成熟、稳重、智慧、坚韧等品质配上她/他们的外表所蕴含并营造出来的美,自然而然地从她/他们的脸上、身上散发出来,那是一种光,一种极致的美,叫人无法忽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跟姥姥住在一幢木楼的楼上,这幢木楼有两层地面上的楼层,下面沿着河床的斜坡有一半是地下室,实际上也是在河床上,还是在地面上, 不过涨水的时候,木楼下的柱子是淹没在水中的,我刚才说的地面是指木楼的另一边临街面的街道地面的高度。
涨大水的时候,洪水能涨到木楼一层木地板下面几寸的地方,木楼有一半伸到了河面上。木楼地板上有一个洞,打开洞口的盖板,可以看见下面浑浊的河水,从洞口放下挂着诱饵的钓钩,就可以坐在家里钓鱼了。
但姥姥从不让我这样做,因为那太危险了!通向这个洞口的门一直被一把大大的铁锁紧锁着。
从我住的房间走出来是一条走廊,环形的走廊把二楼围成了一个天井,二楼的房间都分布在走廊的一边。天井上面是屋顶,也就是说这个天井其实是一个室内的一个四方井,并不直接通道室外,但采光很好。
来到走廊边可以看到楼下有好多的商贩,有卖早点的,有做鱼网、卖渔具的,有卖干货、鱼虾河鲜的。
早上起床后,姥姥对着楼下做早点的商贩喊一声,给我们家小可爱一个肉包子,然后我就屁颠屁颠地跑下楼,赶快接过一个大大的肉包子,热气腾腾的,又大又白的肉包子,好香啊!好鲜啊!好烫啊!口水都流出来了!咬一口,透鲜、透鲜的味道啊!还有鲜美的汤汁往外流。我小小的心儿全都系到这鲜美的大肉包上了。
住在我隔壁的是一些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有两个比我大的女孩子,还有两个女人,我要叫她们姑姑和姨,还有个叫姑父的男人,一看见我,就把我抱在怀里,夸我长得漂亮、乖、聪明,有时在我的胳肢窝里胳肢我,让我笑得透不过气来,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人们打招呼的方式,后来很久后,才知道姑父一直想生一个男孩。
跟姥姥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大概是3~5岁左右的年纪,这是我后来大概推算出来的,那是我生命里最早的记忆,是我生命开始的地方。在那之前,我是没有任何的记忆。
如果说我的生命是一颗慢慢成长的树,那里就是我的根;如果说长大后,我能成为一个正常人,始终对世界、对人报以理解、爱和同情,那是因为我最初的记忆里,浸透了姥姥给我的爱,那是我生命最底层的编码,以后岁月里我经历的所谓教育、教养、学习、锻炼等等,都是基于这个底层编码而编制的应用程序。(未完待续)
敬以此文纪念我挚爱的姥姥!祝姥姥在天国安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