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钱

银行大堂的阴凉和外面的酷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夏日的午后让人提不起劲。大堂里，五个柜台只对外开放了两个，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站立的姿势不一，队伍看起来像一条打乱了阵脚的蜈蚣。大家按压着等待这种不耐烦的情绪，各自想着心事，也有打着电话或者和同伴交谈的人，他们压低声音，默契地不打破大堂里昏沉的安静。

“这钱为什么取不出来？”口音里带着地方腔，音量听起来像是一块石头打碎了玻璃。

队伍中的人们伸长了脖子去看，犹如千手观音。

柜台后面的小姑娘面带愠色，指指躺在柜台上的身份证，“您的身份证过期了，这钱没法取。”

“我上个月刚存的，存的时候没花多少工夫，那时候也没说我身份证有问题。”老大爷拿起自己的身份证，对着大堂顶的灯光，像验钞一样看了看。队伍里有人发出嗤笑声。

小姑娘翻了白眼，“大爷，麻烦你靠边，让后面的人先办理业务。”

“我这钱怎么办？我着急用，我排了好长的队了，您行行好。”老大爷扒住柜台的窗口，生怕被人拽开。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们都是按流程办事。”

大堂里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有人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小姑娘见后面的队伍急躁起来，把经理叫了过来，让他来处理老糊涂。

“大爷，您到这边来。”窗口后的经理示意老大爷去没人的三号柜台，老大爷从二号挪到了三号。

经理坐在三号柜台，问清楚了事情。

“大爷，银行有银行的规章制度，对谁都一样，没有例外。”经理表示自己无权改变此事，“您回去重新办一张吧，我这还有个会要开。”他抬手看看表，皱了皱眉头，走向休息室。

这时，大堂里进来个中年人，眼尖的经理急忙折返，从柜台后跑出来。

“张总，贵客贵客，您怎么亲自来了？要办什么业务，您打电话和我说声就行。”经理带着职业假笑，弯着腰给这个叫“张总”的中年人领路，“您是大客户，不用排队，贵宾室在这边。”

“爸，你到这儿干嘛？妈到处找你来着。”

经理一听这话是对着刚刚那老头说的，顿时慌了神。

老大爷没答话。

“你要什么我给你买。”

经理悄悄溜到二号柜台前，小声说：“小丽，我记得张总说过他爸很犟，你赶紧把老头的钱取出来。”小姑娘得令唰唰唰操作起来。

中年男见自己的话语无效，走上前把队伍里的一位老人拉出来，搀着他往外走：“今天妈生日，家里都给准备好了，你听话一回，给妈的礼物我都买好了。”

经理一瞧，敲敲柜台玻璃。

“停停停，别取了。”

他直起腰板去开他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