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香木正已经游了过来,快要靠岸了,看到血龙就在眼前,无比欢喜地唤道,“啊,血龙,血龙!”一边热情地喊唤着他的名字,一边高高地伸出一只手来,显然是要血龙拉她上岸。
血龙见她的面容被水浸泡得唇青脸绿,可她自己毫无察觉,仍旧只顾满脸欢悦。
他心中油然怜念,大为疼惜,不假思索,伸手便待去牵她手腕。
眼看两手即将握合,忽然听到对岸那个高大的青年兀自急切地呼喊道,“香木、香木,香木!”
虽然用的是他们本族的方言,但人名音声泰半相谐,即令丝毫不懂,却也听得明白。况且血龙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暗暗用心将此香木两字的其本族发音在心底悄悄练习过无数个千百万遍,早就滚瓜烂熟至极。
想必人世相思之苦,从来都是痴念如斯。
听到那男子呼唤香木的声音,血龙内心瞬间一阵慌乱,暗自想道:是了,她自然早已拥有百倍珍惜关爱着她的那人,又何须我这厢枉费思量的自作多情呢?
哪怕她现在一副显得很焦急的模样,实际上却只是因为着急来跟我说清楚关于红马的事情吧。但是这些又何须言说呢?我既然将红马一次又一次地送了回来,就表示已经将它完完全全地交付给你们啦。
唉,唉,香木姑娘,我这时既然都知道你是名花有主了,那我们就不可以再像从前那么的自由随意地说话交流,无拘无束地相谈甚欢了。
那……那我不能也不好意思再来牵挽你的手啦,免得引起大家不必要的误会,那……那样的话,可……可就太也不应该了。
于是,为了不致引发香木和那个男子之间发生误会,以免被当做破坏者让大家彼此尴尬从而可能引发矛盾造成冲突,出于这般好心好意,血龙当下硬生生地又把那只伸出去的手半途中退缩了回来。
香木见状一脸惨淡的神色,咬一咬牙关,自己抓住了岸边的一块石子,湿淋淋地爬上岸来,一衣带水地站到血龙面前。
她全身冷得直打颤,寒战不已,不停哆嗦,但她的一双眸子却只顾定定地注视着僵立的血龙,用力地扶着红马。就在发抖的同时,瞬间泪流满面。
似乎准备了好久,她方才用酝酿良深的质问的语气发问道,“既然我们早已有缘相识,血龙,我问你,为什么你要说……要说出就当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这样冷漠的话?”
她心情激动,并且冻得厉害,说话之间,牙齿兀自格格地捉对厮打。
可她双眼仍旧目不交睫地看着眼前这个残酷无情的汉人男子,半点也不肯移开,似乎犹在无声地谴责他的铁肠石心,蒙昧懵懂。
血龙无力地垂手,并低下了头,默不作声。香木的眼睛忽然在因为担心好奇,所以返身回来探看情况的凌仙慈和翁刚二人身上快速转了一圈。
当发现凌仙慈关注着血龙的那道热切而饱满的目光时,她忽然胸脯剧烈地一挺,似乎瞬间恍然大悟,中心重度郁结,惨笑一声,缓缓说道,“血龙,你很喜欢那边那位姑娘,是不是?这就是你装作不认识我,不愿意再搭理人的苦衷对吗?”
血龙欲言又止。他狠狠咬了咬嘴唇,强制住自己反驳的冲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他心里面却在激流湍涌,说话的欲望空前强烈,暗自如喋喋不休地忖想道:本来,我也想这样地来问你的啊。可是现在,却已经再没有必要了。
既然多此一举,那又何必纠缠不放。看来冥冥之中,果真是有天意存在。要不然何以凌师叔和师叔母在临终前,竟会独独对我垂青,特意留下了那般的交代呢?
香木姑娘,从前是我不好,多次冒昧地梦见了你,假装你其实对我也是很有好感。一厢情愿,实属不该。
唉,我虽然很想亲口询问你一声,但是明知事既至此,木已成舟,却又何必再去惹人嫌弃?何当自轻自贱,怎能枉费徒劳?安得伏地做小,如许烦扰苦恼呢?
香木看到血龙半晌都不吭声,自然就当他完全默认,没话可说了。她当即又凄厉地笑了一声,重重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你不认识我,你果然不认识我了。
咯咯,虽然我不肯相信这件事情,可事实证明你确实是个大骗子!原来当曲、扎娜、香日清、尕尔曲、尕娜她们当初劝说我的话才是对的。你们汉人,全部是一个样,最狡猾了,一点都不可信。
我不听她们的劝告,甚至还冲她们发了好久的脾气,将她们一个个都得罪了。可是你……你却的的确确,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欺骗着我。
好吧,你走,你走啊!我确实不认识你,我根本不认识你,我也不想再看到你,永远都不要再看见你。你这个坏人大骗子!”
她喃喃地控诉着,终于忍不过胜似撕裂,更甚抓碎的锥心之痛,力不能支,眼前一黑,顿时扑倒在了那红马的身上。
一时之间,泪如雨下,涕泗滂沱,潸然汍澜,如注倾盆,如啼泣血,让看到这一幕的无论何人,任谁都会不由自主为之感到痛心,油生疼惜爱护的悱恻不忍,我见犹怜的恻隐同情。
可是血龙却显然并没看到。因为他在这时候,早就已经再次狠起心肠,头也不回,如飞如逭一般地,闪掠下了那道小小土坡,刻意加快速度,仓皇奔逸,如狼狈遁逃,匆匆离去。
他原本还曾犹豫过片刻,想留下来安慰她几句什么,可是随又转念一想,那样非但于事无补,反倒更显得优柔寡断,婆婆妈妈,让人怀疑。
看到对岸那个男子焦急的喊叫,血龙心中寻思默想道:是了,就算我想安慰,可那又能顶什么用呢?你一定是希望得到那位仁兄的牵手与宽慰的吧。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我究竟算什么啊?又何苦自讨没趣,徒增刺痛啊。
在渐行渐远的时候,听到香木那兀自怨恨的呼喊控诉一声声掠过耳际,血龙的痛心之感更趋于麻木了。
他一路惘然寻思道:但我又怎么会是大骗子呢?我连小小地骗一下某人都做不到呢。只是,你不愿意再看到我,那可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本来我还担心以后若再见到你,仍旧会克制不住自己地去想你,既唐突了你,也小了自己。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啦。
好吧,香木姑娘,别了,别了,咱们就此别过,从今不再相见也罢。既然你这样地讨厌我,那么我就赶快滚滚地走了吧。
再见再见,你我便再也不见面。就让我尽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你的眼前,省得讨你厌烦,撩嫌惹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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