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吉日，囍字临门
文|yzz淳于简
山妖屲的杏花开了，我缠着娘，让娘给我讲山妖屲的故事。
娘抱着我，说“很久很久以前，山妖屲里面住着一只山妖，每当迎亲的新郎带着迎亲队伍经过这里时，山妖会飞出来吃掉新郎的眼睛，听说那只山妖的前世是一位妙龄的美貌女子…….”
她说，这个故事太长，我长大后才能听懂。
1、
我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在院子里玩泥巴，我爹爹急匆匆地跑进厨房，问我娘：“家里可有多余的柴火？”
娘脾气不好，没给爹好脸色，骂咧咧道：“这鸟都不拉屎的年份，哪里来的多余的柴火。”
爹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不守妇道的女人，总是害得我们男人瞎折腾。”
娘气急了，撩起裙襟，本想大骂一顿爹爹，谁知爹爹早已不见踪影，只好将气撒在我的身上，：“你这小娼妇，若有一日被绑到树桩上，被他们活活烧死，为娘先一头撞死……”
我不解，上前问娘：“娘，今日，孩儿并未惹你生气，你为何诅咒我？”
我娘上前，顺手给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的脸火辣辣的疼，她怒吼道：“女子本就命贱，如今骂不得，长大还了得？是不是想学隔壁的小娼妇尧三姐？”
娘打我，我没哭，听到她骂尧姐姐，我不忍，多争辩了几句：“尧姐姐，她温柔贤淑，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都留给别人吃…..她不是小娼妇。”
说罢，我哭着跑出了家门。
可是，从哪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尧姐姐，听大人们说，姐姐是嫁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就在娘诅咒我的那一天，尧姐姐被人绑在枯树桩上，活活烧死了。
2、
还有三天，我就要过及笄礼了。
娘早早为我准备好了一套绣着红色海棠的罗裙，这是我第一次穿这样华丽而富有女人味道的罗裙。
我抚摸着裙身上的海棠花，心里又喜又怕，等到及笄之礼一过，我就成了大姑娘，也意味着我马上到了婚嫁的年纪。
爹娘早已为我说好了一门亲事，只是我心里早已许诺他人，我想当娘的总是最懂女儿的心思，她肯定知道我爱上的人是杨如哥哥，我抚摸着罗裙，心里默念：“我的杨如哥哥，瑶儿思你如海深，想到那年，看你在猎场打猎，威武雄壮，尽显男儿本色，我早已芳心暗许，只望及笄礼一过，你来我家娶我……”
夜色如墨，竹影斑驳，我的心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突然想起，年幼时，邻居家的姐姐玉尧姐姐，她总是会望着墙壁外面，眉头若蹙，似有心事，当我问及她时，她眉眼婉转一笑，对我柔声道：“瑶儿你长大后，你会明白，姐姐的心事。”
我不解，嚷嚷着让玉尧姐姐说明缘由，姐姐无奈，只好，对我叹口气说：“姐姐的心事，瑶儿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可不许告诉别人哦！”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双目盯着姿态轻盈的玉尧姐姐，月色下的她多么美啊！眉目含泪，好像画里面走出来的美人儿。
“姐姐诶，等到及笄礼一过，就要嫁给玉树哥哥了。”玉尧姐姐很柔情地说。
我惊叹：“玉树哥哥多威武啊！他跟姐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姐姐还不开心吗？”
玉尧姐姐抚摸着我的头，说：“可是，爹爹将我许配给了三十里外的张员外家的大少爷，他家有钱有势，只怕我无缘再与玉树哥哥相见了……”
玉尧姐姐那愁苦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不懂得玉尧姐姐的烦恼，现在，我似乎也有类似的烦恼，只是我好像比玉尧姐姐幸运一点，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嫁给最想嫁的人。
想着想着，泪水打湿了我的枕头，不知是思念玉尧姐姐，还是其他什么。
次日一大早，娘给我准备好了一整套嫁衣，我不解，扬起脸问娘：“娘，难道他要来提亲吗？”
娘脸上露出隐晦的笑容，让我不解，她迟迟开语道：“瑶儿，你及笄一过，王公子就要娶你过门了，爹娘都舍不得你呀！”
“王公子？哪个王公子？提亲的不是我的杨如哥哥吗？”我问娘。
娘脸上愁云密布：“自古男女婚事，都是父母敲定，哪有你一个待嫁的女子来选择？王公子家里良田百亩，你嫁了，自然一辈子吃穿不愁，爹娘也跟着享福了……”
我倔强地打断娘：“哪家的王公子？”
娘吞吞吐吐道：“自然是王员外。”
我听后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那个王员外每年都会纳妾，每次纳妾敲锣打鼓，整得跟过年一样，这下，他的贼眼盯到了我的身上。
我对娘说：“恳请娘替我退了这门亲事，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娶15岁的女子，他就是老色痞。”
我话刚落，娘狠狠地在我脸上甩了一巴掌，她怒喊道：“你还年轻，给他生个一男半女，自然有你享不尽的福。”
我隐忍含泪，狠狠地说：“就算我上吊吊死了，也不会嫁给那个老色痞。”
娘瞪着眼睛，将嫁衣扔到了我的身上，她流泪道：“只怕是你还未死，王员外先要了你爹和娘的命，你不嫁也好…….”
那一刻，我的心如针刺一般。
3、
我从未如此思念我的杨如哥哥。
他曾经在猎场狩猎结束后，递给我一个兔子尾巴，他说：“瑶儿，这个尾巴是专门送你的。”
可是，我为了我的家人，我要嫁给那个比我大好多岁的王员外，我想过，去死，可是，我的爹娘怎么办？
女子难道只能认命吗？
此刻，我越来越能理解当初玉尧姐姐的心情了，可是她的结局多么悲惨啊！她被村民们活活烧死了，可是在她被烧死之前，她的玉树哥哥为什么不带她走呢？
哭久了，我在睡梦中，沉沉地昏了过去。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火，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就算你们烧死我，我也不会嫁给王员外当小妾。
“玉尧，玉尧，醒醒……”
听到人的声音，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是小翠，这不是玉尧姐姐的妹妹吗？
“姐姐，你终于醒了，玉树哥哥给你写信了。”小翠天真地看着我。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不是我的家，我变成了玉尧姐姐？
“我是瑶儿，不是玉尧呀！”我对小翠说。
小翠笑了出来，她摸了摸我的头，：“姐姐诶，你中了风寒，躺了很久了，只怕是烧糊涂了吧！”
“哦。是吗？”我站起来，走到铜镜前，看着这张美目流转，鹅蛋圆润的脸，看着这丰盈婀娜的身材。
“是啊，我是玉尧。”
我匆忙打开小翠给我的那封信，这笔迹我有点陌生，但能看得出来，是一个男子写的。
信的内容是，玉尧姐姐已经将处子之身给了玉树哥哥，并且怀有两月的身孕，这封信是玉树哥哥承诺要带着玉尧姐姐私奔，他们已经约好了时间地点。
我简直不敢相信，温柔静姝的玉尧姐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是，我看到信的时候，距离私奔的日期已经过了。
小翠说，我已经发烧了三天，那就是说，三天前的我，没有和玉树哥哥私奔成功。
我问小翠：“三天前，我发生了什么？”
小翠替我斟了一杯茶，她努努嘴：“姐姐，你站在西院门廊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爹爹看到你的时候，你晕倒在地上了。”
我扬起脸又问：“然后呢？”
小翠叹气道：“爹爹请大夫来给你看病，他说你有身孕在身……”
爹爹听后，大发雷霆，说要将你关起来，不允许你出院门，还说和家族的族人一起商讨如何处置这件事。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有孕在身，会玷污整个家族的名声，玉尧姐姐，她这是要将自己彻底毁掉吧！
“翠，玉尧姐姐不想死。”
突然想起玉尧姐姐的死，原来她是因为这件事被活活烧死的。
可我现在是玉尧姐姐，我不想看着她死，我还有 扭转结局的可能。
我匆忙拿起纸笔写了一封信，让翠拿给玉树哥哥，我要和他当面说清楚。
距离“我”被烧还有三天的时间。
我换好了衣裙，让翠替我打掩护，我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玉树哥哥说，他会在那棵大槐树下等我。
我早已穿戴整齐，拿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两套洗得发旧的衣服，还有娘给我的玉镯。
我想跑，可我要护着肚中的胎儿，这是玉尧姐姐和玉树哥哥的第一个孩子，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那棵大槐树下，玉树哥哥果然在那里等着。
他脸色苍白，似乎犯了错事一样，他突然跪倒在地下，给我说：“玉尧，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回去答应你爹给你说的亲事吧！你嫁给张公子，能保全性命……”
我心里很难过，好像玉尧姐姐的心被刀割了一下：“可我腹中已有你的胎儿？你让我嫁给张二狗，那个连口水都含不住的傻子？”
玉树哥哥扬起脸看着我说：“你若是不嫁，我和你，连同整个家族都要受到牵连，张二狗人傻，你若说，你肚子里怀的他们张家的孩子，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可是，玉尧爱的人是你呀！”我对玉树哥哥说。
玉树哥哥冷笑了几声：“你若不嫁，就是诚心害我。若是这样，你便回去吧！”
玉尧爱过的这个男人竟然是个负心汉，他始终想的都是自己的生死，而不是玉尧。
“要死，我们一起死，玉树哥哥，我成全你，求你也成全我。”
我掏出包裹里的一把匕首，狠狠地刺穿了玉树哥哥的心脏，我看着滚烫地鲜血从他身上流了出来，不一会儿，地上染成了一朵鲜艳的红色牡丹花。
“玉树哥哥，我是爱你的，请相信我，好吗？”
4、
我本想自杀，却被人绑了起来。
三天后，我还是没有逃过命运之轮，我被村民们绑在了木头桩子上，他们在我身上扔西瓜皮，倒泔水，我却如释重负，炽热的火烧到了我的骨头里，我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燃烧殆尽。
这一生，我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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