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别洞楼是什么意思？”多娘忽然问。
“大概是道别吧。”与鹤站在最后一幢小楼跟前，若有所思。
这小楼和他们前几天住的风格、大小都是一样的，除却一楼大门上的牌匾，上书“别洞”二字，那字歪歪扭扭，毫无风骨。
与鹤走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他便准备伸手去推，却听吱呀一声，破旧的红漆木门被拉开，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眼前。
与鹤咬紧了嘴唇。他这已是年过半百的岁数，出外闯荡若许年，也不曾被人和事动摇过情感半分。可他如今就站在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的前面，好似多年的风风雨雨都化成了委屈。
“姐夫……”与鹤哽咽。
“你来了。”沙斓的头发斑白，好似比与鹤老了一个辈分。他也不望与鹤身后，转过身就往里走。
与鹤忙跟上步子，又问道：“我姐呢？”
沙斓不语，径直往里，上二楼。一上二层，一股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一股陈腐的味道，夹杂着乌黑的药味，底下压着的是尿骚味。二楼转左一间房子，床上好像放了一堆破烂。
与鹤一时被惊呆了。
从前他与姐姐闻溪，是江湖中让人慕名的姐弟，除却武功高强，还有那叫人心动的容貌。单将他们五官拆开，也不过是平平无奇，可凑在一起就是一种风情，尤其在昏黄的月色下，白衣凛凛，又一种别样的动人。
可她如今竟揣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濒死在这里。
沙泠一言不发，站在众人之后。他的心有些冷。
“阿泠，过来。”与鹤回头唤道。
但在前头的沙斓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根本不把这十多年未见的儿子放在眼里，更毋庸说心上。
沙泠慢慢地走上前。
“去见你父母。”与鹤吩咐道。
“不必了。”沙泠淡淡地说，“他们也不太想见我。”
沙斓终于回了头，眉目哀愁地看着这个肖他的大儿子，嘴角一弯：“若阿悬还活着，也有他一般高大了。”
沙泠转身，丢下一句：“我在外头等你们。”
闻溪在床上叫了一声：“悬儿，是我悬儿吗？”
与鹤大惊：“姐姐不能看了？”他看见闻溪伸出枯骨似的胳膊在空中乱抓。
沙斓回答：“是的，快失明了。”他对闻溪却是异常温柔，走上前摸摸闻溪的脸，柔声道：“悬儿肯定在哪里等着我们，你快好了，我们去找他。”
闻溪不知又喃喃地对他说了什么，他还好生安慰，这才被安抚了下来。
“姐夫，你们随我们回天风门吧。”与鹤说，“洛意待你们如此不堪……”
“他是我的叔叔。”沙斓打断他。
大家吃了一惊。
“与鹤，你当年杀掉的那个人，是我父亲。”沙斓艰难地吐出这些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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