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随想

小卫于2017年4月14日在火车上写的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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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

这篇日记记录着十八年来第一次的远行。

儿时是从未想过将来会去哪些地方，也从未想过将来会做什么事的，只想着快点长大，快点长大。

终于，在今年我到了一直渴望的年纪——十八岁。这一年，我参加了艺考，度过了高三那段让人怀念的时光，也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大学，并且继续着我所喜欢的事。

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我来到了一个离家太过遥远的城市，它叫重庆。从陕西最南端一路向南，过巴山，经万源，跨长江才能到达的一个大都市。

现在我在归途的火车上，深夜的火车车厢里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安静，因为车里的人几乎全是踏在这样一条特殊的归乡路。不同的人脸上流露着不同的表情，或忧虑或悲伤，亦又或是欣喜。我并不知道他们在忧什么悲什么，亦又或是喜什么。当然，这都与我无关，只是一刻都不想消停的大脑总爱胡思乱想，忍不住，也受不了。

现在已经两点多了，离终点站还有三个多小时，我承认有些难熬，但我倒是很享受这种众人皆“睡”我独醒的感觉。记得几个月前，具体几个月已经记不清了，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父亲怕我不适应硬要送我一起过来。父亲的心比母亲更细，刚从万源上车时，我嫌行李太多便想着将行李寄送过去。可父亲没有这么做，在父亲这代人看来，东西只有寸步不离其身才能让人放心。可这一路就苦了父亲了，万源到重庆大约要坐十个小时，我们又是黄昏时候才启程，父亲一夜都得对行李留心，因为正如父亲说的那样，出门在外，人心难测。

话虽如此，但少年总是相信一切事物都是美好的。几个时辰过后天已尽黑，困意不免袭来，车里的人都打着哈欠。父亲见我犯困便叫我先睡下，他还要“看会儿风景”。深夜的火车车厢里空添了些许寒意，迷迷糊糊中记得父亲伸手为我提了提披在身上的衣衫，又将头转了过去继续望着场外漆黑一片的“风景”。

父亲终于把我推醒并告诉我车已到站，果然，我惺忪着睁开眼，车窗外已是一片光明，风景甚好。父亲提醒我以后一个人出门在外就得时时警惕。父亲的眼神告诉我，他一夜未眠。

当时坐的也正是我现在所做的这辆火车，只不过那时是飞向他方，现在是梦回归处。

我在想，回家后家人看到我会是什么反应。他们能够察觉出我的变化吗，是像小时候那样来夸我，还是会怎样。这一点回去之后自然就明了了。我要提醒自己的是，回去之后一定要先仔细看看他们有了哪些变化。听人说，常待在父母身边无法觉察出他们有什么变化，但当子女一旦远走再归，便不尽如此了。或是添了几缕白发，亦或是眼角增了几丝纹理。最怕时光见证着我的成长的同时，也见证着他们的苍老，而我却无可奈何。

来

历经在大学一个学期的“折磨”和火车归途的“折腾”总算是带着一身引以为豪的成就平安到家，在家舒心度过大学期间的首个春节过后，也该继续去远方“流浪”了。这次过去路线倒与前两次有所不同，由于“返工潮”的影响，早先没买到从万源到重庆的车票。但幸好成渝高铁去年刚刚开通，我便打算先到成都，再从成都转高铁回永川。一来少转两次车，二来又可以去一趟成都，是为两全其美之法。

可旅途终究无人作伴，不免有些失落。这次过来就领了上次的教训了，只带一个背包，既轻便又容易照看。想要旅途顺心，就不必带太多物件，多了只会成为累赘。

上车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一位大叔坐着，不对，是躺着。他倒躺的舒适，脱了鞋横躺在3个座位上，嘴里呼着粗气。大叔对面的老爷子看出了我的意图将大叔叫醒，大叔赶紧起身对我道歉，一边穿鞋一边招呼我坐下。他们倒是热情，待我坐下后便立即和我交谈起来。老头子穿着一件棕色马甲，鼻梁折起的深深的皱纹将一副老花眼镜顶得老高，可看得出他并不是闲适之人，手指发黑的指甲便说明他也是下苦之人。我便问其所向，他告诉我他们来自湖南，要去我们陕西的阳平关修建高速公路，大叔也就是他的儿子，他们已经是第三年过来了。

母亲总是觉得外界必定一片繁荣，可不曾想外面也和家乡并无两异，富贵之人有之，下苦之人也有之。好在富贵之人和下苦之人皆有所乐。两父子从我说话猜出我是大学生，便问我来自哪个大学，我说是重庆文理，他们便问我是文还是理，我说是艺术类，他们却错听成医生，讲起学医之道，我向其解释，他们才恍然大悟问我专业所向，听我方言为何与四川话相似，我又相告缘由，老人甚至提到《诗经》之言，不觉中到了深夜。

两父子渐渐睡去，可我这回就睡不下了，不少人在火车接头处抽起了烟。顿时，车厢内“笛声鼾声谈话声声声入耳，烟味汗味脚臭味味味相冲”叫人难安。于是我插上耳机，用了这“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之法。凌晨一点许，车内又开始骚动起来，是有人要下车了。广播里说是阳平关站，我心头一惊，匆忙推醒大叔告诉他们到站了。两父子一听也慌了手脚，匆忙地收拾行李疾步离去。大叔走出几步远后却又退了回来，我以为他是遗落了什么东西，却不想他竟是回来向我道谢并祝我旅途愉快。

所谓过客，不是一眼永恒，而是匆匆一眼，却给你贴心感动。

又是一夜的“折腾”，总算是到了成都，借着等车的时间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瞎转悠了半天，也第一次对坐火车感到厌倦。好在这是最后一趟，并且是踏上刚刚开通的成渝高铁，激动之情便把厌倦之感压了下去。

在轨道旁站了大概几分钟后，远处白色流线型的高铁便开了过来，心里默想：“我到要看看这个家伙到底能有多快。”运气挺好，又是一个靠窗的位置，况且这个玻璃窗可比普通火车的大多了，沿途美景定能尽收眼底。车内环境也是一如家中一般清洁，心情顿时畅快不少。

火车开动起来，却没有听到半点杂音，速度也是急如星火，窗外景物转瞬即逝，上一眼是破败，下一眼却又是繁华，让人目不暇接，大呼畅快。“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而如今，一切已是日新月异，高铁像一匹快马带着人们正奔向新的时代。

趁着快感，我点开手机里的《平凡之路》这首歌。跳动的音符正与窗外转瞬即逝的景物交相辉映，过去种种也在脑海迅速运转起来。“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既是去向远方，便当承载希望，明天会更好，只要你能继续向前奔驰。

火车经历了比新社会更长的时代，它承载着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也承载着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使命。只希望，每个人以后的每一张车票都记载了每个人的每一次旅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忙忙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