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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昆铁路行记(一)——从春城到钢城

成昆铁路行记(一)——从春城到钢城

作者: 宛如仙境 | 来源:发表于2015-09-25 01:15 被阅读212次

    2015年7月31日,从昆明到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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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从春城出发!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来到昆明了。上次来到这里,也就是在几个月前的年初。似乎每次来到这里,都有好的运气和天气出现。火车行至离昆明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处,天空东侧还是阴云密布,只透过一点清晨的初光,可是向西望去,天空却突然打开了一片蓝色的豁口,而到了昆明车站,已经几乎是晴朗 的天空了,完全不是天气预报所说的阴雨天!回想起一月初次到来的时候,开始时也是大雾笼罩不见天日,可是到了车站,同样也是蓝天在等着我。

    车站送来一片蓝天

    除了好天气,还有好运气。下了车后惊奇的发现,下一趟车正好就停在同一站台的另外一侧!事先本来还在担心四十分钟时间是否来得及换乘,还好上一程没有晚点,又省去了出站的麻烦。

    昆明本身是座不错的城市,我却不准备在此停留,因为,这只是此次旅行的起点。在此之前,已经乘坐了四程火车,16个小时,已经颇为疲劳。然而,我要继续前进。

    广通,丁字路口上的小镇

         八点五十,准时出发。

         列车行驶在这海拔将近两千米的高原上。如果不是西南这一大片拔地而起的高地,这里本来应该是像江南水乡那样,有一个潮湿炎热的夏季。相反的,这里倒是干燥凉爽一些。向窗外望去,并没有看到太多密布的池塘。远山虽也青翠,林木却并不十分茂密,倒有些类似北方山林的风格。记得年初一月份从这里走过时,也是觉得这里的冬天,略微有些萧索,到处都是一种北方深秋的枯黄色调,不过,毕竟还是比北方冬天一片苍茫的景象,让人觉得温暖舒适一些。何况现在已是夏季,雨水滋润下,绿色虽然比不过沿海的地区,却也还让人赏心悦目。

    昆明禄丰间的群山

         从昆明到广通,这一百五十公里,也已经算是走过的老路了。由于修建了电气化的复线,和贯穿了几座大山的长隧道,火车的速度已经和在平原上相差不多了。短短一个多小时,火车就抵达了广通。

         广通只是楚雄州禄丰县下稀松平常的一个小镇,然而几乎所有过往列车都是要停靠的,因为这里是两条铁路的交汇点。向西沿广大、大丽线行进,就是著名的旅游目的地大理、丽江,不过那是我一月份的路线。这次,我要沿成昆线,继续北上,亲眼看看这条贯穿西南的铁路大动脉。

        列车驶离广通。两线交叉口处,一派忙碌的施工景象,高耸的桥墩一字排开。再过几年,一条崭新的双线铁路就要建成了。

        望着远去的广大线,我走上了另外这条路。而在一月份的时候,我在朝向大理的火车上,还在好奇成昆线的前方,是什么景象。

    遥望远处去大理的铁路

    蜿蜒曲折的铁路

        大理虽是旅游胜地,广大线上却没有太多景致。然而从广通向北,却可以领略一番西南山区铁路的胜境。

        昆明到广通一带,尚且处于云贵高原的平坝之上,海拔接近两千米。而广通以北的攀枝花,身处金沙江的河谷之中,海拔陡然降落到不足一千米。在这短短的两百公里路上,成昆线沿着金沙江支流龙川江,蜿蜒曲折的通过一个个隧道、铁桥,形成一道道展线,从高高的云贵大台阶上,插入沟壑纵横的山谷之中。

        过了广通,车速明显就降了下来。毕竟这是条有将近半个世纪历史的老线路,而且尚未经过大的改造,在群山之中,只能弯曲前进。即使这是条线早已成了电气化的线路,弯道的制约仍成了提高车速的巨大瓶颈。在时速约五六十公里的缓慢前进中,不时能听到弯道处车轮摩擦铁轨的嗞嗞作响声。

        太阳进一步的升高,天空变得更加湛蓝通透。渐渐的,周围的景致也发生了变化。在高原上,两侧的山体还算平缓,而到了河谷地带,就变得高耸起来,夹逼着中间让人感到局促的河流。明丽的的日光下,铁路两侧由远到近,展现出不同的风景:最远处,是重峦叠嶂绵延不尽的山岭,朵朵白云点缀其间;近处是一片片略显荒凉的山坡,零星的生长着一些不太繁盛的树木,周围则是大片低矮的灌木草丛;再靠近处,则突然又变成一片片整齐的稻田,间杂着一些玉米。也许是因为已经邻近收获的季节,这些人工作物是一片耀眼的翠绿,生机勃勃,和山坡上那种略带荒漠感的前绿色稀疏草甸,对比分明。这一片片平整的田地,从山脚下,一直铺展到河畔。也许是山坡上的植被覆盖率太低了,山坡上的溪水裹挟了大量的泥沙汇入河中。河水是浑浊的土黄色,让人感受到一种黄土高坡般的沉重。然而,田地里的那些作物顽强的生长着,顽强的焕发着他们生命的绿色,仿佛是一定要告诉大家,这里依然存在着生机。

    规模最大的一处“大流沙“

        我曾经看到书上网络上讲到,西部许多深山沟谷之中,由于山体疏松,植被稀少,会在流水侵蚀和重力的作用下,在山坡上形成一片片巨大的滑坡体,俗称"大流沙",未想到这一次在铁路上,就得以看到其真容。在一处展线附近的山坡上,从高度大约一两百米的地方开始为中心,以扇形状,展开一片巨大无比沙石堆,一直延伸到山脚外的几十米处。灰黑色的沙石散布在浅绿色的山体上,显得有些突兀,就像在一到原本美味无比的西兰花菜上,撒上了一大把惹人讨厌的胡椒粉。看来大自然在做菜的时候,也这么任性。

    打结的展线,翠绿的农田,浑浊的河水,大大的流沙

        除了自然景观,当然不能不提到这条铁路本身。和平原地区的铁路不同,这里的线路几乎全部是高架桥或者隧道。每当列车经过一个大大的弯道,向前后方望去,便可见数十根擎天立柱支撑起的高架桥梁。将近半个世纪过去了,经历了风吹日晒雨淋,这一座座桥墩已经显出了沧桑的灰黄色,然而依然不减雄风;在铁路行进至山脚时,则又进入一个个长长的黝黑隧道。通常,一座桥梁刚到尽头,就深入隧道,尔后又突然”重见天日“,经过另一座高架桥的短暂”阳光“,再次进入下一个隧道,如此往复循环。在这片山岭起伏沟谷纵横的地区,你几乎是找不到一段很长的铁路,是铺展在平地上的,它们大多位于隧道之内,或者高桥之上。恐怕,没有人可以在车上数得清楚某段距离内,究竟有多少座桥,多少座隧道。

       在这里最”特色“的景观,大概就是在一般的平原或者浅山区难以见到的”展线“。在某些路段,由于线路要在短时间内经过较大高度的升降,然而曲线半径又不能任意缩小,所以在人力物力有限的条件下,就只好选择多绕路,这就形成了”展线“。大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詹天佑设计的那个京张铁路”人字形“。那就是在当年科技水平还不高时,所设计的一种展线。

    龙骨甸附近的”法拉展线“

        ”展线“的一大趣味就是”绕“。从广通到元谋的这段,就有两处大规模展线,一处在”羊臼河“,呈九曲回肠形;另一处位于”龙骨甸“,则是一个”打结“的形状:线路爬升到一定高度,从自己头上经过。这往往造成了一种奇特的现象:短短的几百米甚至几十米距离,火车却要绕行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故有人开玩笑说,如果你在展线上方没赶上车,那么不要紧,到下面的站去坐,兴许还能赶上。

         当然,我不用急着赶车,只用静静地坐在车上,在”楼上“看”楼下“,”楼下“看”楼上“。

    楼上楼下,全是电线杆!

         “展线”被称作是“穷人的铁路”。在几十年前尚且没有“新奥法”,“盾构机”这些现代方法和装备的时候,穿山开隧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只能用修筑展线的方法。而现如今,开凿十几公里甚至二十多公里的隧道,都已经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事情了。所以在新修的铁路中,已经不可能再用这样一种“笨方法”了。而随着新线路的修通和老线路的改造,也许以后,连那些老的展线,都要湮没在荒草丛中了。

          然而,“展线”确颇受广大铁路迷和旅行者的爱好。毕竟,在黑暗幽深的隧道当中,我们唯一能“欣赏”的,就只有黑暗。展线固然绕路费时,然而路人却可以在慢速前进当中,悠然的欣赏多彩的山地景观。这是一种弥足珍贵的享受。就像如今,我们有更加高端精确的电子计时工具,却依然有人乐意手戴一块儿复古的机械手表。情调,不是技术浪潮能够轻易淹没的

          也许在大多数的旅客看来,这一切也都不算是什么“胜景”。他们都只不过是一个个匆匆的一个过客,只要求从一个地方安全的到达另外一个地方。在列车上,他们更乐意做的也许就只是睡睡大觉,看看闲书,玩玩电子产品。然而,我却觉得这段路程有着特殊的趣味。它的取胜之处,并不在于单纯的优美的景色,或者雄伟的人工,而是在这一片险恶之中,展现了生命的力量。

    元谋,不只有元谋人

         由于历史课本的强力洗脑,恐怕任何一个受过教育的国人,都对这个西南小县留有印象。不过,大概除了"170万年"的“元谋人”之外,一般人就很难再想到其他事物了。

          从广通向北,列车行驶了大概一百多公里,就来到了这座龙川江河谷中部的小城。这里的海拔已经降到了一千米左右。同龙川江上游相比,这里的景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县城坐落在一片开阔的山间河谷盆地之中,铁路从县城的西侧经过,向东望去,远处是海拔两千多米的群山。山坡的林木十分稀疏,也是在大片的乱石中间杂着稀疏的树木和草甸。山顶上,巨大的风力发电机沿山脊一字排开,依稀可见。

    远望元谋县城

          元谋最著名的景观,应该是“元谋”土林了。据说这片风吹形成的自然景观还是相当壮丽的,然而我未计划在此停留,不能亲临其境。不过,元谋县真正值得自豪的产业,倒是蔬菜种植,特别是冬季反季节蔬菜,产量几乎占到了全省的四分之一。而这项产业的发展壮大,也就是在最近的十几年时间内。在铁路沿线,到处可以看到连片的蔬菜大棚。

          龙川江流过的这片河谷地带,纬度不高,却是相当炎热而又干燥。车厢里经过一段暴晒,即使是有空调,也觉得燥热起来。连绵的大山没有大片森林的遮盖,只是送来一片略显荒凉的土地。这对于生存在这里的人们来讲,仿佛并不是一件好事,很难想象几百万年前的“元谋人”是如何再次扎根生存的。也许那时的气候还比较宜人, 但是当下的人们,则不得不面对生存的现实了。“元谋人”让这里突然因为民族自豪感的爆发提升而名扬天下,“土林”也能招徕不少的游客,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生机的问题。天不绝人,干热的气候给这里的一般农作物生长带来了困难,却给蔬菜水果造就了一个天然温室。加上人类的水源灌溉,发展出了这么一项足以支撑经济的特色产业,反而又是一件幸事。

          在这片辽阔的国土上,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艰难困苦之处,你不可能指望每个地方都是天赐福地,伸手便可丰衣足食。然而希望也往往存在于绝望之中,只要能寻找到自身的特色,依靠智慧和劳动,也仍然能化腐朽为神奇。

    满地的大棚

         从元谋出发,继续向北行进,就要离开云南,穿过金沙江,进入四川。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踩过蜀国的地盘呢,呵呵。

    金沙水拍

         从元谋向北几十公里,开阔的山间平地又开始收紧,一条亮灰色的河流出现在前方,那就是长江的上游——金沙江。

         金沙江在上游的川藏滇奔腾了数千里之后,在这里遇到南方高耸的云贵高原,又打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折而向东奔腾,劈开逶迤连绵的乌蒙大山,流入四川盆地。虽然金沙江的上游就有无数个著名的“大拐弯”,然而眼前的这个大拐弯也并不平凡。主席有诗云“金沙水拍云崖暖”,想必小学生们也都烂熟于心了。正巧,当年红军渡江之地,就在这大拐弯附近的几个渡口,著名的“皎平渡”只是其中之一。就是在这里,那群已经疲于奔命的“乱匪”在昆明城下虚晃一枪,也拐了一个大弯,渡过金沙江,进入更加险恶的大凉山地区。

         根据官方的解释,我们一定要把“云崖暖”解释成“对红军跳出敌人包围圈而发出的由衷喜悦”,写在卷子上才能够得分。然而略加思索,就会觉得漏洞百出。若真的跳出了敌人包围圈,那么在前方的路上,安顺场到泸定的二百四十里狂奔,雪山草地饥饿寒冷的折磨,数万人的继续流血牺牲,难道都只是喜悦过头之后的疯狂晚宴?

         其实主席所云也并没有错,因为,这里真的非常干热。那一瞬间,存储在他脑海中的,不是温暖,而是炎热。

    依稀可见的金沙江大拐弯

         前面提到了位于龙川江河谷的元谋县,正是凭借“干热”的优势,发展出了反季节蔬菜产业。一般人也许会觉得奇怪,大河流过的河谷地带,居然会是也会是干旱少雨?

          不错,这就是典型的“干热河谷”。《国家地理》曾经对西南地区的干热河谷有过介绍。不同于喜马拉雅山南麓的迎风河谷,包括金沙江在内的“三江”(澜沧江,怒江)都是南北向切开横断山脉,流向与季风成一定角度。湿润的西南气流把丰沛的降水献给迎风坡之后,留给这里的,只有干热的“焚风”。于是在同一纬度上的沿海地区,降雨量可以达到一两千毫米,而在这里,只有区区的五六百毫米左右,还不及我的北方老家。同时,这里的空气也是比较的干燥。

    尼灰色的江水

          铁路走过大拐弯之后,便紧贴着金沙江右岸一路向北。江水的颜色及不是冬季在虎跳峡所见到的那种碧绿,也非龙川江那样的土黄夹带红,而是一种尼灰的色调。和龙川江一带类似,两岸依旧是童山濯濯,沟壑和滑坡也变得更多了。历史上从明清直到建国后,金沙江两岸的砍伐一直没有停止过,甚至有建国后从攀枝花向上游连砍上千公里的骇人记录。同时,气候的因素又使得环境形势更加严峻。原本这里就干旱少雨,因而,一旦植被遭到大规模的破坏,恢复起来就极端的困难,甚至几十上百年,也未必有成效。也许是砍伐的历史实在太悠久了,无论是年初虎跳峡边的老大妈,还是乘这趟火车的攀枝花市民都表示,这里一直都是这幅光秃秃模样。这片荒凉,还不知要延续多久。

    两岸纵横的沟谷

          列车行驶了将近五个小时,终于抵达了一座大城--攀枝花,我计划在此停留半天稍作休息。至此我已经乘了五程火车,二十个小时,近两千公里。

    我入川的第一站,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而是这座“三线”钢城。(未完待续)

    深山之中的钢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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