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萝卜“妈妈”

水萝卜“妈妈”（方言màmà，指阿姨）

甘肃庆阳庆城小学  黎辕

      最后一次去看水萝卜“妈妈”是在她的灵堂。

      那年，我在阜城任教。妈妈打来电话说：“儿子，你水萝卜‘妈妈’没了，抽空回来给她送一张纸。”挂掉电话，那个朴实勤劳、乐于助人、为人忠厚、性格开朗、乐观能干的水萝卜“妈妈”浮现在我的眼前。

      十岁那年，我跟着爸爸在地里收割麦子。又热又渴，我们便在田埂上坐下来乘凉。爸爸说：“我考考你。说说人在割麦子的时候身体叠成几折？”我数了数说：“三折。小腿，大腿，上身。”爸爸夸我聪明，我们的谈话也引来了正在割麦子的一位阿姨。她笑着说：“这娃真聪明，将来肯定是吃公家饭的，给你俩水萝卜吃。”看着那胖乎乎的水萝卜，我忍不住“咔嚓”一口。嚼几下，甘甜的萝卜汁只润喉间，沁人心脾。从那以后，见了这位阿姨我就喊她“水萝卜妈妈”。从小喊到大，直到她去世的那天，因为我从来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

      水萝卜“妈妈”是一个朴实勤劳的人。她从不打扮，记忆中她一直穿着那一身衣服。她长相普通，普通到走在人群中我也不易辨出她来，只有喊一声水萝卜“妈妈”，笑着转过身的一定是她。她生来身体结实，全家里里外外的农活都是她一个人张罗，胡同里她是唯一个能用架子车拉动水桶子的女人。丈夫胡承金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赌徒，他的身上从来不沾土，更不用说下地干活主持家务了。小时候，村子里要是哪家有红白喜事她肯定承担和面的任务。因为总管们都说她人高马大，手上有劲，揉的面劲道。我结婚时，三百多斤面都是水萝卜“妈妈”和的，同事们都夸我家的饸饹面好吃。

      水萝卜“妈妈”是一个乐于助人，为人忠厚的人。她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但她为人忠厚，脸上终日挂着微笑。有一年碾麦子，我淘气拉车子玩，因为个子小被车把碰折了胳膊。对面碾麦的水萝卜“妈妈”看见了。立即放下手中的活，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抱起我，惊恐的用另一只手捏着我耷拉着胳膊，急忙向我家的麦场大喊：“黎师傅，你家儿子弄折了胳膊，马上去医院！”说着便抱着我急匆匆地向医院跑去。不明状况的爸爸和妈妈在后面追着喊着，街上的人都面面相觑还以为是她抢了别人家的孩子。等爸爸和妈妈赶来时，她已经把我送进了手术室。此时的她满头大汗，满眼焦急和担心……        因为嗜赌的丈夫和淘气的儿子她家里很拮据，所以经常向妈妈借一些零用钱，但过不了多日她会把从工地上抱砖头挣回的钱一分不少的还回来。忠厚的她在我娶媳妇时，给我做了一双纳着“福疙瘩”底的布鞋，因为我叫她“妈妈”，她还给我挂了红送了红包。

      水萝卜“妈妈”是一个性格开朗，乐观能干的人。她一辈子不怕苦，也不怕累，但命运好像就是喜欢捉弄她，让她的生活不得安稳。妈妈经常对我说：“多亏你水萝卜‘妈妈’性格开朗，不向生活低头，要不她早就垮了。”她靠自己的乐观能干东借西凑盖起了红瓦房，又靠自己的苦力气给儿子娶了媳妇。        家里的日子总算好起来了，但她的身子垮了。回家去看她，每况愈下。气管炎、高血压终日缠身。终于，她离开了这个她一辈子辛劳但没有享过福的人间。

      跪在她的灵前，我最后一次喊“水萝卜妈妈”。吊唁的的人不懂，只有我和她懂。燃起一张纸钱，纸灰在堂上飞舞，我知道是她在笑。因为，她最喜欢的干儿子来送她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