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书事

床，书桌，书柜，我记忆中的第一个卧室，大概就是这些了。

书柜是木头做的，刷清漆，三层或者四层，悬浮在床头的墙上。底部贴着课程表，和剪报之类的小纸片，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很多年后我想起这个摆放位置，却感到头皮发麻，仿佛书柜会穿越时空来把我的头砸成番茄酱似的。

我喜欢站在床上，检阅我的图书王国。《中国少年儿童百科全书》是最受重用的大臣，他们了解世界上所有的知识。同样是白发苍苍的智者，《上下五千年》比较不苟言笑，而《圣经》有着泉水般的慈爱眼神。颠覆我对写文章认识的《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选》比安徒生更像一位异国使者。读安徒生的时候，我老惦记着亲戚家那本厚厚的格林童话，王子和公主的故事读起来有种隐秘的刺激。

通过一本叫《绝处求生》的小集子，我学会了100种自救的方法，从此对生命充满了信心——哪怕是读过《红岩》的夜晚。说起来，《红岩》实在是革命文学里的一朵奇葩，语言抓力十足，再残酷的用刑过程，读起来也没什么不适感。《名人传记》系列常让我眼角湿润，无论是南丁格尔奔赴战场，还是居里夫人发现了镭。哦还有《苏菲的世界》，单是告诉别人我在读这本书就让我感到骄傲。

虽然也干过给每本书编号的事，也曾经为第65号书被人久借不还而感到不快，我倒并不是个书痴。最接近“痴”的一次不过是，我在私营书店发现了某套书中自己缺失的一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劲儿。我妈虽然买下，却教导我说：店主看你喜欢，一分钱也不肯少呢。

从此我多了个心眼，开始学习掩饰。这与书本里的透明世界相矛盾，却促使我翻开现实这本沉重的书。

我并没有比其他小孩更爱阅读，也不觉得看书比去公园更具吸引力。可大人们啊，总是说出“她最喜欢看书了”这种客套话，我也就顺水推舟的把脸埋在书后，去体会清静的好处了。

在一部记录成长的家庭录像里，最后一幕是我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独自走着，离家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我妈觉得这个编排妙极了：“当时呢，我偷偷把镜头架在你卧室窗沿，你也不知道我在拍你，所以没回头，很自然。”男朋友看完却感慨不已，他觉得充满着一种“人生识字忧患始”的伤感。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