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娘,你,你怎么这么狠心,让我娶那个武夫!"他又吃惊又惊恐,对于婚事相当拒绝,更何况对象还是那个女人。
他,是国公府的嫡幼子,奈何早产不足,一家人捧着护着,病病娇娇到了弱冠之年。
在本朝,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早成家立业,孩子都到启蒙之龄了。
可他对于娶妻,要么借口嫌弃别个姑娘脂粉气重,要么说人姑娘矫揉造作。其实根本原因是觉得自己病了多年,好不容易好些了,定要玩个够本再谈婚嫁。
可他父母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硬是按照他自己说的择偶标准,给他定了这门亲事。
"儿啊,你别瞎说,那姑娘可是为娘按你的要求挑的呢。"娘拍了拍他的手,语气里无不透着对姑娘的满意。
不待他喉咙里的反驳之言出口,娘就继续道,"她是将军府的小小姐,平日里骑马射箭,不涂脂粉。娘见过那姑娘,是个明快懂事的,与你相配正正好。"
他一张苦瓜脸,为了拒绝婚事,就差抱着娘哭了,"娘,儿可是你亲生的啊。那武夫力能刚鼎,五大三粗,人还是块黑炭,你可千万别推儿入火坑啊。"
"呸呸呸,你从哪听来的嚼舌根,那姑娘虽不倾国倾城,但也是明眸善睐。皮肤是黑了点,但那是骑马晒的,养养就回来了。"
他本想说那女人好不好与他有何关系,自己立志不会娶,可娘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只见娘神秘兮兮的对他说,"娘找相国寺的主持算过了,你俩八字合得很,天作之合的金玉良缘。"
一听相国寺合过八字了,他在想假装晕倒来逃婚还来不来得及。因为在本朝,合过八字几乎就算小定了,再退婚就意味着两家撕破脸。
他还是不死心,惨兮兮叫了一声"娘"。
娘也收了脸上的笑意,"儿啊,你虽是嫡幼子,不喜入朝就不入,可这个家早早站了太子的队,太子那边也需要这门亲事。"
他虽爱玩闹,但都是这个圈里的人,基本的政治觉悟不会少。太子要拉拢将军府,正好有他这门当户对的高门子弟。
如此,他虽内心喊着苍天啊,大地啊,但也知道,这婚事怎么也跑不掉了。
2、
其实,他们这个圈,联姻再正常不过了。真到娶妻那步了,娶谁不是娶。
只是,他与那女人,早结了梁子。
那天,他带着一群朋友,做东去得月楼吃饭,正好那个女人也拉着小姐妹去得月楼聚餐。
好巧不巧,他们都点了得月楼的招牌菜八宝鸭,更巧的是,当天的八宝鸭只剩一份。
都算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愿意在朋友面前露了怯,认了怂。
两人互不退让,都想让对方放弃这道菜。他一混惯了的公子哥儿,言语之间自然多了些问候对方祖宗的话语。
结果那女人,眼神一凝,一鞭子就挥到了他的面门,虽没伤到脸,但实打实让他在一众公子哥儿面前爹了脸。
他一病弱公子,自小到大哪见过这等场面,当即吓得脸色发白。身旁小厮懂事得立马来护着他找回场子,结果也不知那女人吃什么长大的,几鞭子就让他的小厮几人都滚到了地。他的脸,丢得更大了。
最后,那天他们都没在得月楼吃饭。女人趾高气昂带着小姐妹们走了,嘴上说了句,"这得月楼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他和一群公子哥儿面面相觑。
3、
京城这地方,脸面大过天。
虽然他特想结婚当天不去接新娘、或新妇进门过火盆时不给她好脸,以此来找回自己当初丢了的脸面。
可结婚,是通两家之好,他要真那么做了,无异于打了将军府的脸。如此,将军府不会答应,爹娘也难做,身后的太子更会厌了国公府。
所以,挣扎到最后,他只能在婚礼当天,扯嘴假笑着,按照司仪定好的章程,规规矩矩完成了婚礼各项礼节。
他本计划着在洞房之前,轻蔑地对女人说要与她分房睡,以此向府里的仆从上下表明新妇不得自己宠爱。
结果,他话还来不及出口,只见女人自己掀了盖头,乜他一眼,红唇轻启,"你去厢房歇着吧。"
虽然最后效果是一样,可他心里就是气啊。咬牙切齿,除了恶狠狠瞪着女人,用力捏着挑盖头的称杆让手指发白外,对女人没有一点点实质性伤害。
他舒了一口气,安慰着自己好男不跟女斗,然后有些泄气的向外走。
只是他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女人在身后说,"我们这婚事怎么来的,想你也清楚,你以后少在外招猫逗狗,红楼楚馆更不要去,我们将军府,丢不起那人。"
进门第一天就来管自己了,连爹娘都对自己睁只眼闭只眼,他的火气顺势就上了头,转身怒声问道,"你管我?你以为你谁啊!"
可能是结婚当天他在前厅多喝了酒,头有些晕;也可能是房间里突然多出的女人让他发了病,有些头脑不适。
只见喜庆的床帐下,眼里印着红烛的女人颇有几分姿色,甜甜一笑,"我是你的妻子啊。"
及至回过神,他暗恨,这女人居然对自己用美人计。更恨自己,读了不少圣贤书,养眼美人也见过不少,竟然还中了计。
所以,他落荒而逃,只听身后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呵呵呵呵,你这人,原来还是个雏啊。"
他脸陡然一红,心想这是什么女人啊,居然,居然敢调戏他。而他也更慌了,差点被门槛绊倒,他跑老远都还听见屋里的女人笑得更欢了。
4、
女人很厉害,至少驭下这方面就胜过自己不少。进门也就一个月,他院子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对女人赞口不绝。
就连平日里跟着自己混吃混喝的贴身小厮都成了女人的"走狗"。
瞧,天还没亮呢,小厮已经来催自己起床三遍了,"少爷,真的快起了,你再不去演武场,少奶奶的鞭子可就真来了。"
一听鞭子二字,他脸疼得立马惊坐起,转身将起床气都怼在了小厮脸上,"少奶奶,少奶奶,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小厮一边伺候他穿衣洗漱,一边劝说,"少爷,识时务者为俊杰,咱院里的生杀大权,月利份额,不都在少奶奶那吗?"
说到这他就气啊。
那女人也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给娘说他体弱,应加强锻炼。还说他这身体,实在不宜成日玩乐,更何况还是花楼那些地方,怕精元泄多了影响寿数。
然后,他娘信了,阖府上下,所有人都支持女人折腾他。跑步、扎马、石锁,他觉得自己一直被操练,都可去考个武状元了。
小厮看出他的黑脸,笑着提醒,"少爷,少奶奶是真为你好。你瞧这一月来,你是不是走路没以前那么容易喘了?连骂我都中气更足了呢。"
他一听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一想到那女人,感谢这类的字眼,打死他也说不出口。最多,给她一点好脸色,嗯,就这样,不能再多了。
5、
他与女人的日常就在管教与被管教,怼人与被怼人之间渡过。当然,他一般都是"被"的那一方。
时间长了,他居然发现女人怼他时的表情咋看都有点可爱。初有这样的认识,他连连晃头让自己清醒点。
可在见过女人的护短后,他发现女人不止有点可爱,还很好看。
那天踏春出游,他被坑得与一看不过眼的侯府子弟打赌,两人赛马,输了就叫对方"爷爷"。
他就一病弱公子,哪会骑马。可赌约已成,他要反悔了,以后可怎么在京城混。
他愁眉苦脸,不自觉的就向女眷那边看去。女人似有所感,当即就向他走来。
在了解清楚了前因后果,女人斜嗔他一眼,然后利落翻身上马,在马上向他伸手,"还不过来?"
他那会有点懵,不知女人做何打算,还没开口问,女人直接替他解了惑,"你们只说双方赛马打赌,又没要求马上几人。我带着你,赢过他不就完事了吗?"
女人的霸气彻漏,让那侯府公子直接黑了脸。女人似还嫌不够,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向侯府公子建议,"你要不愿意,也可以找个人带你啊?"
侯府公子气得冷哼,翻身上马就打马跑了出去。
女人不甘示弱,一把拉上他坐于她前面,如离弦之箭般追了出去。
那天最后他们赢了,女人驱马走到侯府公子身旁,"我们两人也算胜之不武,最后的赌注自然不算。"
然后女人轻拍着马,慢慢向前走,"你身子不好,脑子也不好了吗?明明是个坑,你怎么还跳进去?你连马都难上去的人,和别人赌什么赛马?"
他那会也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委屈感自己长了腿,没和他打招呼就跑到了他的脸上,转头对这女人抱怨,"不是有你嘛。"
说完,他愣了愣,几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女人也愣了愣,然后她哈哈大笑,满脸的笑意比春日里所有的花都好看。
然后女人收回握着缰绳的手,轻拍他的脸,像个浪荡公子,"哎呦,这是哪来的小可爱,惹得姐姐好心疼哦。"
他,好像又被调戏了,还有几分病态白的脸突然火烧火辣得让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6、
后来,他厚着脸皮对女人说娘想抱孙子。女人笑着没拆穿他,但允了他回房睡。
再后来,他被女人与女儿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在她们待喂养的眼神下,考取了同进士。
今天,他荣升成一名三品大员,同僚恭贺着,邀他去京城有名的花楼庆贺。他笑着摆手拒绝,"不了不了,家有悍妻,实在不敢。"
然后,他催促小厮驾车,心想,也不知今天得月楼的八宝鸭还有没有,女人还在家等他一起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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