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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谁也不曾想道,就在我们沉浸于无比的幸福和欢愉的同时,一场堪比灭顶之灾的事件正在朝着我们汹涌袭来。
事情是这样的!
那是宰杀生猪的第二天,圈里还有最后的两头猪,爹爹盘算着将它们收拾利索之后,便从此金盆洗手了。万万没想到,恰恰是在这一天的晌午,一辆食品站的稽查车悄然而飞速地驶入了村子。
很明显,食品站接到了举报电话,完全是顺着线索直奔目标而来。他们满心期待着要将那私杀生猪的罪恶分子堵个正着,然后将猪肉充公、刀具没收,兴许还能狠狠赚上一笔。
可是,那时候的通讯并不发达,且不说我们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大哥大和BP机,在现实中,村里能够安上电话的人家也是屈指可数,并且安装费贵得要死,一套下来,怎么也得万把块钱,那可是九十年代啊!
也许是举报人本身心虚,怕说话时间太长而暴露了身份,也许是食品站的大盖帽儿们忙着抓人,来不及细听,总之,那条举报线索非常简单,只是说明了村子的名称和被举报人的姓名。所以,稽查车进入村子之后,他们只是估摸了个大体位置,便将车子停住了,接下来就是随便找个村子里的人问下具体门户,然后就可以集中力量进行抓捕了。
这世上的事儿多半是无巧不成书,那辆车不偏不倚地正好停在我家房后,车上的人问询的又正好是后邻居的女主人,她是外村嫁过来的,对于村里的很多事情并不知根知底。
“呔!你们村里有没有叫赵兴华的?”车上的大盖帽儿也不下来,也不提什么事儿,颐指气使地对着女邻居问道。
后邻居正在拾掇柴火,弄了一身土,忙得很,又看到大盖帽儿没有礼貌的样子,便随口回他道:“没有,你往前面找找吧!前面那个村子姓赵的多。”
就这样,大盖帽儿连谢谢也不说一声,开着车飞驰而去,并且再也没有回来。我猜他们一定兜了好多圈子,也咒骂了举报人很多次,怪他举报得太粗枝大叶,害得他们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到最后只能是无功而返。
2
稽查车走后的第二天,娘出去赶集,刚好在路上碰着后邻,相互打个招呼,又随便聊了两句,聊着聊着就把这桩事情给翻出来了。
“鱼儿娘,你说昨天怪不怪,我在这里打柴打得好好的,就遇上这么个冒失鬼,招呼也不打一声,也不提什么事儿,就冲我吼,非要找什么赵兴华?”后邻女主人愤愤地说道。
“赵兴华?”娘一听这个名字,愣了下。
“可不是么?咱村里哪有这号人啊!让我随便打发走了,让他们去了西边村子,再也没有回来。”
“额,这么回事啊!”娘点了点头,随便应付着,谎称忘了拿钱包,赶紧折回了家里。
刚一到家,娘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赶紧喊爹爹:“他爹,他爹,赶紧……赶紧……过来,坏事……儿了!”
爹爹听到娘惊慌失措的喊声,急忙赶了过来,连声喊道:“咋了,咋了?”
娘见爹爹到了跟前,反倒是哑了声,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爹爹赶紧给娘倒了一杯水,安慰道:“喝口水,不急,有事儿慢慢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娘仰起脖儿,“咕咚咕咚”地把水喝光,然后将后邻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爹爹。
待听完娘的讲述,爹像一截木头那样杵在那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连声叹道:“好险,好险!”
原来,这赵兴华并不是别人,正是爹爹。只不过,或许是举报人吐字不清,食品站的人错把爹爹的姓——“臧”听成了“赵”。爹爹曾经改过名字,光是小时候就改过两回,最早的便叫兴华,然后改作新华,之后才按照老人的意思,依了辈分,唤作卫华了!
这事儿,唯有知根知底的本村人才知道,也幸亏大盖帽儿们问的是后邻女主人,她并不知情,若是换成别人,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3
对于私杀被逮的事情,爹爹早已经历过,而且不止一次,跟溜儿大爷招呼他去做的事情,就是彻彻底底的私杀,还被现场堵到过,靠了一身机智和胆量才化险为夷。
如今,事情早已过去,私杀现场也已经荡然无存了,没有了证据,食品站的人便不能轻易对爹爹怎么样,或者退一步讲,即便是被逮到了,户家自己杀一口猪过年,吃不了,拿出来和邻居分一分也是人之常情,道理上讲得过去,以爹爹的口才和机智完全可以应付,所以这点倒是可以完全放下心来。
可是,令人心寒和害怕的是举报这件事情本身!
平心而论,食品站的人并没有错,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们捉拿私杀分子完全是本职工作,至于顺手揩油之事,暂且按下不提。所以,我们并不恨他们。
爹爹似乎也没有错,对于私杀,就连我一个小孩子都知道不对,何况爹爹这样聪明的人。然而,可怕的现实又摆在我们面前,如果任凭这几头猪病下去,那才真的是血本无归。要知道,我们姐弟来年的学杂费都指望着它们哩!
这样的损失是我们一个贫寒简朴的小家庭所不能承受的,爹爹没有办法,迫于生计,只能是铤而走险。无论别人怎样想,单是从小家的角度来看,爹爹做得很正确,是我们家里的大英雄。
如此讲来,食品站的人没有错,爹爹也没有错,他们之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之所以相互敌对,不过是做事的出发角度不一样罢了。可是,对于举报这件事情,却是我们最为痛恨和心寒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举报我们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熟人。
说他是熟人,并非空穴来风,最有力的证据便是他对于爹爹的小名了如指掌。要知道,爹爹的小名只用过很短的时间,仅仅是在很熟悉的人口中流传,稍一推断,便知道举报人要么是跟爹爹同龄的发小朋友,要么就是看着爹爹长大的家族长辈。
基于这一点分析,我们才对举报人感到痛恨、心寒和后怕!试想,一个天天和你在一块相处的人,他表面上对你和和气气,乐乐呵呵,装出全心全意要帮助你的样子,却在背后里对你捅刀子,而且是致命的一刀,任谁也不能无动于衷呢!
庆幸的是,幸好那个时候通讯不发达,若是换到现在,一通电话或一个定位,便把爹爹盯得死死的,怎么也逃不过这一劫的;也幸亏车上大盖帽儿问询的是后邻女主人,若是男方,对我爹熟得很,又不知道大盖帽儿的套路,稍稍不假思索的话,随手一指,爹爹注定是要吃上一碗牢饭的。
总之,这件事情过去了很久很久,但是直到现在,一想起来,还是感觉后背凉风飕飕,人心叵测,世道险恶,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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