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个送外卖的，在一家茶餐厅工作。
其实这份工作在很多人眼里，和工地上顶着炎炎夏日帮别人搬砖差不多。然而事实上，我们还比不上人家。因为我们不管多恶劣的天气，都要保证把热乎乎的外卖送到客人手中，你看别人搬砖的下雨天起码休息吧，而且人家赚的还多。
我工作有三年了，今天我就要来讲一讲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人肯定要说，你一个小小的送外卖的，能有什么故事？
这你就想错了，故事往往就是发生在小人物身上的。
好了，事情要从那个下雨天讲起。
初夏的雨，总给人一种不痛快的感觉。已经是晚上11点，我趴在桌子上打盹，沉闷的天气总是让人沉沉欲睡。店里只有我和老板娘两个，按照平时她是一定会骂我的，她不允许我以任何理由霸占客人用的桌子，但确实已经是这个点了，虽然还有人，但是很少了。
老板娘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女人，据说她在32岁的时候和老公离了婚，并且独自开了这家茶餐厅。平常的时候，我总会看到有各式各样的男人以各式各样的名义来尝试着接近她，但老板娘好像总是能和他们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并回他们以很礼仪的招牌式微笑。
我想，这店里的生意大概有一半都是因为这个微笑带来的。
悠悠让人舒缓的音乐，夹杂着外面稀稀落落的雨点砸在地面的声音，成为我梦中的交响乐，但很快这个美好的音乐被打破了——
“您好，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查收。”伴随清脆的一声‘滴’。
我条件反射的弹了起来，这是这几年养成的习惯，和警察半夜执勤听到电话铃声响差不多。我知道我的任务要来了。
“这大半夜的，真打扰人睡觉！”我小声的抱怨。
但我并没有准备马上起来，因为老板娘准备客人的单子还是需要时间的。
这次却出乎我的意料，只过了一两分钟，就听到老板娘那略带慵懒磁性的声音，“好了。”
“这么快？”
只见老板娘手里提着一个打包好的袋子，对我晃了晃，应该是对我这样的态度很不满意。
“一杯青柠茶。”
我一边撑着伞，一边拿着外卖单，就着路边昏暗的路灯，确实只有一杯青柠茶。
其实干这行久了，什么样的人都有见到过，早已见怪不怪，更别说这种大半夜只点一杯青柠茶的人了。
我看了看上面的地址：“福苑小区4栋501。”
2
这个小区比较熟悉，都是一些廉价出租房，老小区。
我很快就来到4栋，楼梯没有灯，我哼着最近喜欢的歌，打开手机手电筒，一路到了5楼。
闷热的空气中散发一股潮湿的霉味，我鼻子有点痒，然后整个楼道便响彻我的喷嚏声。
我抬起头，亮白的灯光照在门牌上，锈迹斑斑的铁牌上爬满了灰尘，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
不过我还是看清楚了上面的数字，501。
我抬起手机照了照，这一层上只有两户人家，门对门。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消费单上的地址：“501。”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有一些发紧。
咽了下口水，我像喊口号一样，对着门喊了一句每天要喊十几遍的话，“您好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只是这次连我自己都听出来，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干涩。
没人回应。我低头看了眼纸上的名字——苏敏。
是个女生？
我只好敲了敲门，手砸在铁门上发出一阵阵破锣般的声响，回荡在楼道里，暗哑难听。
还是没人。
我只能一遍遍的敲，敲的门上的灰尘散落在空气中，在月光的映射下，像漂浮的微小的幽灵。
我不明白，难道是我走错了？我刚要停下动作，却听见门上传来细微的声音，我手悬在半空，半响后才确认这不是我手发出来的。
是在门后！
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门咿咿呀呀的开了，我看见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是个女孩的脸。
她警惕的看了看我，然后目光往下，应该是看到我手里提的东西后，门缝才越来越大。
大到能容下半个身子的时候，我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进来吧。
我像鬼附身般的挪身进那个门缝当中去，但马上理智告诉我不对，我提起手里拎的装有青柠茶的袋子递向她，“你的外卖。”
“你进来吧。”女孩身子藏在门后，声音迷魅动人。
“可是..”
“进来。”
女孩的声音不容拒绝，我终于再次不受控制，像鬼附身般进入了房间。
3
说实话，送外卖这么些年，大部分客户是不会让你进家门的，但是也有少数的男性会让你进去。
有的时候他们不方便，需要你把外卖放在桌上，有客气的，会让你进来喝杯水。
但也有过分的，他会先让你进来，然后把一个垃圾袋交给你，最后还笑嘻嘻的腆着脸，哥们帮我把垃圾袋带下去吧？
不过有女生让我进来，这种情况不是很多，更何况是这样的半夜里。
除此之外，更加让我吃惊的是，她好像一个人住。
家里没有开灯，很暗很暗，暗到我看到客厅的家具都是影影绰绰，暗到我看不清我面前这个女孩的脸，只是觉得她应该面对着我，个子不高，瘦瘦的体型，还有遮住小部分脸的短发。
忽地，她向我伸出一只手，细瘦的胳膊，却白的耀眼。
“啊？”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手里的包装袋。
我猛地回过神，犹梦初醒，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我都忘了。”
连忙把手里的外卖给她递了过去。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的接过。
我挠了挠脑袋，为刚才的举动表示一些尴尬。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印着我们店名的包装袋，像是盯着一个随时都会破碎的娃娃。
就这样一动不动。
我更加觉得怪异，从我到这里来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哪里不对。
且不说一个女生半夜只点了一份青柠茶，关键还让我一个陌生男的独自进门，结合她现在的神情，难道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
想到这，我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她只是慢慢背过身去，回答我的只有安静到可怕的空气——她好像完全把我忽视了。
我想走，本就不该管人家的闲事。
但是又怕明天新闻头条上写着一名花季少女半夜在家想不开...
于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会后，我听见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吸管捅破塑料的声音。
细细的啜吸声。
我觉得应该是恢复正常了，刚想迈开脚步，谁知她的声音又传过来：“别走，可以吗？”
我脚一下子被钉在了地上。
像是一瓶陈年的东西打碎了一样，心里泛起五味杂陈。用现在流行的话形容我，就是一个纯屌丝，简直又穷又普通。虽然二十几岁了，和女生接触的机会真的少之又少。平常给她们送外卖的时候，我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她们说我占便宜。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不仅有女生让我进家门，居然还让我留下来？
这样一想，心里的疑虑和害怕居然少了一些。
我转过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了下来，这样看过去，更加显得她瘦小，就连在旁边的影子也缩成了一团。
我有些不忍，走上前蹲下来，小声的说：“你..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你不要这..这样，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
我有些语无伦次。
她一下子转过头来，我毫无防备的与她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我怕是无法形容，漆黑的瞳仁在黑暗中，就像发光的水晶一般，闪耀着。等我在仔细一看，原来她的眼里，全是泪水。
突然，我很想伸出双手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但我还是拼命的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陪我...”
“啊？你说什么？”我看到她薄薄的嘴唇蠕动着，却一时没有听清。
她紧紧的盯着我，小声的吐着字：“陪我...玩个游戏好吗？”
What？
我心里不知怎么突然就炸了毛。
玩游戏？
在我有限的印象当中，这完全是俗套的恐怖故事惯有的套路啊，和人玩游戏，然后就去吸干阳气之类的。
当然你也可以说我脑子有毛病，但是这个女生看上去真的不正常。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把刚才的欣喜和冲动一股脑的抛出了九霄云外，理智马上重新占领了高地。
“对不起，我要走了。”
我几乎毫不留情的走到门口。
“你们真的...”她说。
我在门口回过头，她的影子更加小了，小的快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你们真的要一个个的离我而去吗？”
4
在我答应去做什么该死的游戏的时候，她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
我心里则是一股视死如归的想法。
“那好，你要按照我说的做哦，不能有一点的错！”她抓着我的手臂。
我苦笑的点点头。
她马上牵着我的手，我只感觉手心一阵滑腻，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算了，今天豁出去了。她一直牵着我，穿过客厅。
窗外的雨此刻应该停了，飘进来一股混着泥土的花香，还有一股其他的香味——应该是来自这个女孩身上。
客厅不大，几米的距离，却感觉走了好久。
“你，蹲在这里。”她伸着手指指着沙发后面。
“啊？”我诧异的看着她，“为什么？”
这到底是要玩什么游戏？
她马上用手堵住了我的嘴，轻轻的说：“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好不好？”
我鬼迷心窍的点点头。
她满意的挪开手掌，然后踮起脚，两只手搭上我的肩膀，用力的按着。
“你干什么？”
她白了我一眼，“你得蹲下来！”
“奥。”我只好按照她说的，蹲在了沙发后面。
我突然觉得自己在哄一个孩子，哄一个孩子的前提，你得先变成一个孩子。
“好了，我躲好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是...等我。”她拍着双手。
“等你什么？”
她凑到我面前，扁扁嘴，呼了口气——“秘密！”
我又一次蒙了，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打算好事做到底，看看她到底玩什么游戏。
“你要呆在那里等着我，不准动哦。”她边走边回头说。
“好的，你是要玩捉迷藏吗？”
没有回答，只有一阵渐行渐远的碎步之后，她就不见了。
然后我听见关门的声音，她应该是进了房间。
我蹲在客厅的沙发后面，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窗外不知名的虫鸣，以及不断偷偷渗入进来的黑暗。
不知道这样过了许久，房间突然有了其他的声音，一种窸窸窣窣，犹如老鼠偷偷啃食的声响。我竖起耳朵，心头也有了一丝异样。
我挪了挪脚步，发现脚有些麻，索性站了起来，慢慢顺着这个声音寻过去。我的动作很轻，不仅是为了不吓走那个声音，还有些心虚，为我没有遵守的承诺。
我慢慢发现我的脚步是跟着女孩离开的轨迹一直走，直到我摸到一扇门前，我的心怦怦的直跳，说不出缘由的鼓动着。
把耳朵贴在门上，我更加确定，这是声音的来源，也是女孩走进的房间。
里面传来女孩说话的声音，但我完全听不清在讲什么，正当我要仔细辨认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一个男的说话嗓音。
这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一下子把耳朵抽了回来，好像刚才贴上了一个滚烫的烙铁。
怎么会有男的声音？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但是我马上冷静下来一想，对啊，一开始就是我单纯的以为只有女孩一个人住啊，她可什么都没说。
可第三个人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刚才他不出来？疑虑逐渐布满心头。
里面再次传来女孩的声音，这次是‘咯咯’的笑声，但这笑声却让我发寒。
我慢慢退了回去，我不知道该走还是继续像傻子一样蹲在那，还有那个男的会不会出来把我揍一顿？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房间的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从里面传出的光线照亮了墙壁。
我几乎没有思考的快速踮到我原来的位置。
可能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勾到了，撞了一下，疼的我直咧嘴，差点摔倒。
不过她应该没有注意到，我蹲在沙发后面，露出半个头看着外面的时候，她正慢慢悠悠的向我这个方向走来，没有什么异样。
房间透出的光，让我看到她只穿了一件睡衣，薄如蝉翼，罩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只露出下面细长白皙的腿。
她也是踮着脚，脚步轻盈而又缓慢，像一只夜行的猫。
奇怪的是她一边走还一边往后看，像是怕什么人发现一样，我注意到她的脸上洋溢不住的兴奋。
“喂！你还在吗？”
我假装慢慢探出头，假装才发现她，同样小声的回应：“我在呢。”
她跑到我面前，我站了起来。
她就这样看着我，我一动都不敢动。
然后她突然抓住我的双手，仰起头盯着我。
那眼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爱怜，追悔？还是不舍，思念？
我只知道当她的泪水再次溢出眼眶的时候，我的心又软了，我真见不得女孩哭。
“你到底想要..？”
我话还没说完，她再次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眼里无限温柔。
她踮起脚，脸慢慢向我凑过来，我的心开始狂跳。
她的呼吸，她呼出的温热的气体，抚在我脸上，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
闻着她发丝的香味，我意识开始迷离，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像堕入云中仙境一般。
她柔嫩的脸上皮肤慢慢蹭着我的右脸，耳边敏感的神经触摸到她的一缕青丝。
我睁开眼，发现她凑到了我的耳边，轻轻的对我说：
“好了，该你了，嘻嘻。”
5
“先生，你要的鱼蛋面。”
“我没要面啊，我点的是鸡排饭。”
“鱼蛋面是这里的。”
“啊？哦哦，不好意思，我搞错了。”
“怎么回事吗，你们，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真的不好意思。”
我耸拉着脑袋，回到点餐台。
老板娘在切着柠檬片，头也不抬，“小新，你今天好像不在状态啊？”
我怀疑老板娘是不是头顶长着眼睛，待我看了半天确认没有，“不是，我昨天没有睡好。”
“说起昨天，你去送一个外卖就再也没回来了，怎么？被小鬼勾走了？”老板娘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似笑非笑。
听到一个鬼字，我心头一乱，手里的盘子差点脱手。
“没...没什么，我家里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我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老板娘看了看我，没有继续细问。
我心虚的端着一碗叉烧饭，转头就溜。却没想，走的急，猛的一下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一看，是洪老板。叫他老板，是因为他很有钱，光在本市就有好几套地产。
“你他妈的，长没长眼睛？”洪老板很不满的大叫。
我才看到酱汁溅了他一身，我连忙一边弯腰道歉，一边赶紧到餐台拿餐巾纸。
“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件衣服要多少钱？！”洪老板还在叫嚣，但我知道明显不是冲着我，他来店里的目的永远都只是老板娘。
老板娘自然是听到了，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来，“哎呦，洪老板，你怎么来了。”
我还在笨手笨脚的帮他擦着衣服，洪老板看都不看我一眼，推开我的手。
老板娘甩了我一眼，“还不赶紧去忙！这么多客人等着我伺候呢？”
我知道老板娘是为了我好，马上识趣的走开。
但我还是偷偷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洪老板笑着说：“我说顾老板娘，你看你员工干的这事是不是得由你负责啊？”
老板娘：“你这话说的，我负责，我负责还不行吗？可不能亏待我们的老主顾。”
洪老板继续不依不饶：“我这件衣服可不便宜，你看现在，怕是以后都穿不了了。”
我边听边着急，不会真要我赔吧？可光那一件衣服就得要我几个月工资啊！
老板娘陪着笑脸：“那你想怎么样呢？”
洪老板嘻嘻的笑着：“一顿酒，这事就算了吧？”
老板娘很爽快：“听你的，请你就是了。”
我知道洪老板赚了，因为多少人想和老板娘吃个饭，都没有这个机会。
洪老板满意的抹了抹头发：“哪还要你请啊，我来就是了。”
我有点自责，这全怪我。
6
后来的两天，我照常接了很多的外卖单，但是唯独没有熟悉的，那一杯青柠茶。
我常常会想起，那天晚上，近在咫尺的呼吸，若有若无的发香，还有我那不争气的心跳。
我甚至会觉得，那是一场梦吧，可我发现腿上被撞留下的淤青，和裤子上被勾破的一个洞，才发现那时的慌张是如此的真实。
事情的发展是在6天后，照样是半夜，我还是在打盹，一个熟悉的提示音想起：
“您好，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查收。”
我一下子清醒了。
还是一杯青柠茶，还是熟悉的地址：“福苑小区4栋501。”
我兴冲冲的出门的时候，老板娘就在后面笑我：“可别像上次一样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站在门口的时候，我没有再喊口号，只是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等了两分钟，门开了。
露出女孩半张脸，上次没有看清，这次我想好好看看，五官精致清秀，只是有一些挥散不去的忧郁哀伤。
“你的外卖...到了”
女孩警惕的看了看我，然后是我手中的外卖，一如那天。
“你进来吧。”
我乖乖的进去了。
“其实你不必这么难过，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在她背对我以后，我用早准备好的说辞说道。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安静的吸着那杯青柠茶。
“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
她还是静静的吸着。
“你看我，每天这么累，赚的钱还少...”
“陪我...”
“什么？”下意识的说出口。
但我马上想到，这是又要玩游戏？我的心里居然还有一丝期待，这让我很惊讶。
“陪我玩个游戏好吗？”
果然。
依旧是那个游戏，我觉得我该给它取个名字？可我想来想去，这哪里都不像是一个游戏。
她回房间，我躲在沙发后面。
房间里还是传出一个男的声音。
这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梗，为什么房间里明明有个男的，他怎么从不出来？那个男的到底和她什么关系？
如果是情侣的话，为什么还会介意我呆在这里？
我再次偷偷的靠近房门，听到里面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
我心里一阵莫名的酸涩，明明有人可以让她这么开心。
接下来还是和上次一样，大概20分钟以后，她出来了，像猫一样踮着脚步，来到我的面前。
那么似曾相识的感受，却又仿佛隔了很久。
“好了，该你了，嘻嘻。”
游戏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后，就结束了。
7
这天餐厅提前打烊了，老板娘要单独招待洪老板。
洪老板开心的脸上的褶子都笑了出来，拉着老板娘一个劲地灌酒，还趁机揩油。
我在餐台后面恨得牙直痒痒，真想拿起旁边的啤酒瓶就向洪老板砸过去。
却不意间瞟到旁边放着一杯淡青色的饮料，里面飘着几片薄薄的青柠檬片。
是一杯青柠茶。
我鬼使神差的拿起那杯被喝了一半的青柠茶，吸了一口。
有点苦，有些涩。
为什么她这么喜欢喝呢？
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那是两份点餐单，分别是7月1号，7月8号，都是晚上11点半。
点的都是一杯青柠茶。
都来自那个叫苏敏的女孩。
在她身上是不是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我找了一本日历，用笔圈出来这两天，发现这两天都是星期六。
星期六？我昂着头冥思。
老板娘还在和洪老板在喝着酒，我发现老板娘确实挺能喝的，洪老板看上去都已经醉醺醺的了，她好像一点事没有。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12点多了，虽然我可以下班了，但是我还是想留下来，毕竟整件事情都是因我而已，我很过意不去。
快一点的时候，洪老板终于摇摇晃晃的走了，我连忙上去帮忙收拾桌子。
“老板娘，没看出来你真够能喝的。”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臭小子！”
我吐了吐舌头，看着酒瓶感慨：“酒这东西这么难喝，为什么偏偏这么多人喜欢喝呀？”
老板娘一只手扶着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不过老板娘你真的该找个男人了。”我开着玩笑。
“你是要找打吗？”
“嘿嘿，不然多累啊？”
“两个人在一起更累，还不如一个人。”老板娘脸上一片红晕，我还以为她不会醉，看来也只是强自撑着。
“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反而会更累呢？”
“我发现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老板娘站起来想要打我，我笑着躲开了，可她却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我连忙上去扶她。
她一把甩开我，跑到门口，扶着门框就开始吐。
我措手不及，这是我印象当中，看到的老板娘第一次喝醉，我就这样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吐了又吐。
大概几分钟后，终于停了下来，我赶紧拿起纸巾就递上前。
老板娘没有动，只是一只手扶着门框，头发垂下来看不清她的脸。
“老板娘，我对不起...”
“你以为我愿意一个人？”
“啊？”
“你以为我愿意把自己活的这么累吗？要不是为了他，我这个餐厅早就不想开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苦苦支撑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蹲了下来，轻轻的拍着老板娘的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只是觉得，原来平常看上去这么坚强的老板娘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
真是没有人活的容易。
8
7月15日晚上11点半，我又一次接到女孩的订单，我猜的没错，果然是有规律的，因为那天也是星期六。
我像往常一样敲开她的门，这次她没有再来回审视我，直接就让我进来了，这点我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她再次背对着我，蹲下来的时候，瘦小的我很心疼，所以我几乎没有思考的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
可能是一时的情感冲昏了头脑，也有可能是蓄了很久，但是我管不着那么多了。
奇怪的是她没有反抗，只是在不停的颤抖，我用头抵着她的头发，只感觉发丝一片冰凉。
“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
她回过头，满眼含泪的看着我。
“你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我刚想问，谁料她直接凑了上来，我完全没有料到，只感觉嘴唇接触到一片柔软，湿润，然后我大脑就一片空白。
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我想起周星驰电影里的一句话：一张嘴对一张嘴，居然可以产生这么大的力量。
隔开了所有的嫌隙和疑问，我就这样蹲下来抱着她，在她的发丝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这个？”我指着放在在一旁的青柠茶。
“秘密。”
“那你为什么每次都喜欢玩游戏？”
她抿着嘴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还是那句，“秘密。”
我很不服气的拿起来旁边的青柠茶喝了一口，奇怪的是，很甜。
怎么和上次喝的不一样？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把这些秘密告诉我呢？”我又问。
她侧过头，“你真的想知道吗？”
“没错！”这几天我快被好奇心折磨死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我的额头，“那你陪我玩个游戏。”
还玩？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游戏啊？
“最后一次。”她补充说。
“那行吧。”
她开心的站起来，一蹦一蹦的就往房间跑，还不忘回头指点我：“你回你的老地方去。”
老地方自然就是沙发后面了。
我这次很不情愿的过去，过了一会，我听到房间里再次响起了一个男的声音。
不可能啊？我想，如果真的有男的，刚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都不出来，是有多大的忍耐力。
还是说...
想到这，不知道是好奇心还是别的什么在作祟，我不能再忍，今天一定要探个究竟。
慢慢的踱步到房间门口，看到房门底下透出的一丝光，开始觉得眼前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我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者，不仅偷窥别人的生活，还要偷窥别人的秘密，可是我已经进来了，已经别无选择。
我就站在门的边上，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我的心跳声。
不知多久，门开了，女孩满脸欣喜的脸露了出来，但只是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到惶恐——她完全没有预料到我是如此不顾承诺的站在门外。
我就这样在她眼睁睁的，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做了一次闯入者。
我告诉自己，只是想更加的了解你，但我也知道这个理由是有多不靠谱。
当进入到房间的时候，我愣住了。
里面一张只有朴素的床，一张桌子，还有墙壁上的电视机，在放着一部电影。
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时间就这样静止了。
“怎么会，没有人？我明明听到...”
“啊！~”她尖叫的声音撕裂了所有我想说的话。
她毫无征兆的开始蹲在地上大哭。
我连忙过去，“对不起，对不起...”
连说了两句对不起之后，我却连为什么说对不起都不知道，是我违反了规则？还是我发现了她的秘密？
可这又算什么秘密呢？
她一直在哭，哭的天地动容，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抱着她，只感觉她在抵抗。
“你走。”我听她带着哭腔说。
后来无论我怎么劝，她都不肯再听我说，只是重复着：“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最后我像一个败兵一样，离开她家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在房间里放映的那部电影。
那个男的声音会不会就是电影里发出来的？
9
在那之后几天我都试着不去想她。只是会不自觉的看着日历，我知道我在等什么。
等着那个星期六，等着熟悉的，来自半夜的订单。
可是真到了那天，我却一直没有等到。
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失落之中。
我有种直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第二天的中午，我终于鼓起勇气，想去找她。
在楼下犹豫徘徊了很久，太阳照的我脸有些疼。
来到5楼，我敲了敲门，觉得有一些怪——才想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白天来她家。
想起，我对她根本就不了解，只知道她叫苏敏。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浑身透着伤愁的女孩，偏偏让我念念不忘。
“咚咚咚。”我小心的敲着门。
这次很快就传来一个开门的声音，我开始摒住呼吸。
门里的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大概40岁左右的妇女。
“你找谁？”
我往里面探着头看，“我找一个女孩...”
“女孩？”妇女皱起眉头，“你看我像吗？”
“阿姨，别开玩笑了。”
“谁和你开玩笑，没有！”妇女很生硬的来了一句。
“唉...别。”
门被毫不客气的被关上了。
怎么可能？她家怎么可能会有别人？
我不信，再次开始敲，那位妇女很不耐打开门，“你到底要干吗？推销吗？抱歉我们不需要。”
“你们？”
“对呀。”妇女挑着眼，“我老公也在。”
那意思是在说，我家里可有男人，但我并没有在意这个，我在意的是，那个女孩。
“不可能啊，你们这里应该有一个..”
我马上想到什么，掏了掏口袋，掏出那张我一直留着的那张外卖清单。
上面写着“福苑小区4栋501，苏敏。”
“你看，这个地址没错吧，这里明明有个叫苏敏的女孩。”
妇女接过去一看，笑了，“小伙子，你是不是眼神不好啊，你自己抬头看看，这哪里是501？”
我心里一惊，连忙抬头，门牌上赫然写着的，居然是——502！
门再次被重重的关上，我不敢相信的站在原地。
然后转身，发现对面这家才是，501。
脑海里有一根筋被重重的拨动了下，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我走到501的门口，摸了一下门把手，发现已经积累了厚厚的灰尘，根本不像前几天还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况且，我明明记得很清楚，哪家才是501啊。
难道前两次去都是晚上，今天白天来，把方向搞错了？
我先把疑虑抛在一边，敲了敲501的门，锈迹斑斑的铁门弹起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
我更加开始确信，这里面应该是没有人的。
但我还是等了很久，没有人开门，才转身下楼。
在下楼的时候，脚步越放越慢，因为我越想越不对，下楼的时候鼻子有些痒，然后打了个喷嚏。
我忽然猛地想起，第一天晚上，我也是打了个喷嚏，就是在刚到5楼的时候。
我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
我疯狂的又一次往楼上跑，脑袋里拼命模拟那天的场景，在最后一个阶梯就要到5楼的时候，对，我就是在这里打了一个喷嚏，可抬头，却是502的门牌号。
问题的关键其实不在于我打不打喷嚏，而在于，那天晚上我抬头明明看到的是501的门牌号。
但此时501的门牌却在离我右边好几米的距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到楼下的时候，太阳依旧很烈，照的我的皮肤发烫，但是我打了个寒颤。
10
整整一天，我都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的。
下午三点，客人比较少，我坐在旁边发呆，一直在想，会不会是我走错了，本来是4栋，我去了5栋呢？
对，应该是这样，我安慰自己。
“小鬼，在搞什么呢，不好好招呼客人。”
我抬眼，是洪老板那张讨厌的脸，我心里道：关你什么事。
可是嘴上还是勉强客套了一句，“老板，您来点什么？”
谁知洪老板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按着我坐下，“小鬼来，我问你点事。”
“什么？”
“就是你们老板娘啦！”
“老板娘怎么了？”我转头过去，现在老板娘在正趴在吧台上睡觉呢。
“你们老板娘是不是马上过生日了？”
生日？我看了看桌上的日历，还真是，下下个礼拜六。
“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我脱口说道。
“当然了。”洪老板笑意更甚，“我问你，你老板娘平时最喜欢什么？”
“你是想在那天送给她是吗？”我一下子摸清他的意图。
“废话！快说，女人一般会喜欢什么香水，玫瑰之类的是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你这些都太俗套了。”
洪老板更加来劲，他知道问对人了，抓住我的手，“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这个嘛...”我正犹豫间，突然发现对面的洪老板脸色有些变化，眼神直愣愣的。
我顺着他的眼光，发现他正盯着我摆在桌子上的那两张外卖单——还是那个叫苏敏的女孩以前点的那一杯青柠茶的清单。
我下意识的想去盖住它。
“把那个给我看看。”他说。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这个感兴趣，我只好递给他。
“福苑小区...？”他盯着慢慢念道，然后脸色越发的难看，“小鬼你确定，这个地址是...是这个？”
我奇怪，这个地址怎么了？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也伴随着升起一阵异样，“这个地址是不是有问题？”
“4栋501...这是我名下的一套房子。”
“你说什么？”我讶异的张大嘴，“有这么巧的事情？”
“只是...”
“只是什么？”我连忙追问，“对了，里面是不是住了一个女孩？”
“女孩？”洪洪老板很少见的紧锁眉头，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看上去又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难说出口，“不应该啊，不应该。”
“你倒是说啊！”我有些急了。
“这房子不应该还住人啊？我已经搁置在那边有段时间了。”洪老板说。
“你的意思是，这房子你没租给别人？”
“还租屁啊，发生了那样的事...”话说一半，洪老板就好像说错话般的停下不说了。
我知道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洪老板，你和我说说呗。”
“唉，没什么，没什么。”洪老板像没事人一样打着哈哈，“你个小鬼，别想着打什么鬼主意了。”
说完他就要走。
“不是吧洪老板...你...你不想知道老板娘喜欢什么了？”
果然这招还是管用的，正如我所料，洪老板停下脚步。
11
还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憋了很久的雨，终于很痛快的下来了。
风雷涌动，雨如鼓点般砸在窗上，整个世界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我放下手里的报纸，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外面的声音都好像越来越小，我感觉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变的虚无。
那是一张两个月前的报纸。
在一个角落专栏里，有个不是很醒目的标题：“我市福苑小区发生一起火灾，出租屋内一男一女不幸身亡...”
墨染的字体此刻看来却如鲜血般触目惊心——因为新闻里那个出租屋，写的很清楚，就是4栋501！
为什么偏偏又是那里！
为什么那天我明明进的是501，最后发现其实是502？
而501，其实是没有人，并且还死过...
我不敢想，可事情还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就在昨天，我从洪老板那里要到了那一男一女的照片，房东本来就有保留出租者的身份证照片。
等我看清楚那个女生的身份证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天旋地转，世界崩塌。
那个女的就是叫苏敏，身份证上的照片，和我那几个晚上看到的，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可报纸上的报道，她和那个男的已经死了，对了，那个男的，我想起房间有个男的声音。
我根本压抑不住身体泛起的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这么说来，一早已死去的人，点了一份外卖，还和我玩游戏，我还抱过她，吻过她。
所有的都是假的？又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我依旧不死心，就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手里拿着从洪老板那里的钥匙，来到福苑小区。
平常一个人看恐怖片都害怕，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胆量。
站在501的门口，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雷鸣的声音震得整栋楼都在颤抖，也有可能是我在颤抖。
用了很长的时间，我才把钥匙塞进早已锈迹满满的钥匙孔。
清脆的锁芯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时间好像倒回到，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那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播放。
女孩从门里露出半个脑袋，警惕的看着我。
“你进来吧。”她说。
我踏进那一片黑暗当中，空气中还有着一股淡淡的烧焦的味道，我想起洪老板的话，租房的男女是一对情侣，男孩给女孩过生日，在桌上点了蜡烛，可能因为不小心，蜡烛点燃了客厅，两个人都不幸没有逃出灾难。
我摸着墙上的开关，我很矛盾，既害怕黑暗又害怕灯光亮起的那一刻。
可能是老天帮我做了这个决定，一道闪电忽地亮彻天空。
被烧焦的黑，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映入眼帘，没有任何的色彩。
我终究还是看清楚了，这让我腿一软，它和我之前进的房间一样，只是被烧得只剩下架子和轮廓。
真的一样，就连客厅左侧的沙发，茶几，都重复着那天的场景，我躲在后面，女孩一蹦一蹦的笑着向我走来，在我耳边的轻语。
“好了，该你了，嘻嘻。”
如此熟悉，又如此的刺痛神经。
12
承认有时候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就像现在要我承认我是遇到了一个女鬼？
那天我进了一个早已烧成灰烬的房间，和一个早已死去的女生玩着游戏？
换做平时，我肯定会觉得这是一件多么新鲜刺激的一件事情，可真的到我头上，我不知道我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也承认我对她一直抱有着不该有的留恋和幻想，但当残酷的现实压到眼前，我却恨自己，连害怕都提不起勇气。
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天天，老板娘也看出我最近的不对劲，总会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是家里的事。我不敢和任何人说，我知道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奇怪的是，这种事情埋在心里，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逝，反而会越酿越浓。
三天后，是老板娘的生日，小小的餐厅聚集了很多人，大都是生意上来往的。
我一个人在角落发着呆，并不喜欢这样喧闹的场合。
老板娘也很开心，喝了不少酒，都是被灌的。
酒过三巡已经是半夜，人也走的差不多的时候，门外突然一阵起哄声，我走出去，只听得一声炮响，抬头一看，漆黑的天空绽放出五彩的烟花。
各式各样的烟花，一直放了很久，把周围照的亮如白昼，我注意到老板娘眼睛中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真的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当所有人走后，餐厅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老板娘。
“是啊。”我一边打扫屋里的狼藉，一边说。
“烟花的事，是你和洪老板说的吧？”
我停下手，偷偷笑了一声，“什么烟花？我不知道啊。”
“你这小子，到底收了他什么好处？”
“哪有什么好处？”我心虚的看了老板娘一眼，她在吧台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神情有些迷离的看着门外。
只听她说，“烟花这种东西，再绚烂也只是在一瞬间而已，没什么好留恋的，和很多东西一样。”
我的心莫名的被拨动了下。
她又说：“但是我有时我会转念一想，人生有时看来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如白驹过隙。那我们岂不是也不应该留恋？”
我讷讷的说：“是...还是不是？”
老板娘轻笑一声：“就知道和你说是对牛弹琴，你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谁说我是小屁孩了？”我不服，“没有什么...不值得我们去珍惜的。”
“哪怕是痛苦，折磨？”
我想了想，却给不出答案。
老板娘又笑了，“我们要学会知足。”
我无言以对，只能岔开话题，“所以老板娘你就打算一直一个人开着这个茶餐厅吗？”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还记得上次她酒喝多了，说过她其实并不想一个人的。
不过老板娘并没有在意，她缓缓的说:“因为这里存放着一段记忆。”
“存放？”
“没错，你听一首歌，走一段路，都是一段回忆，这些能记录下你所有的情绪。你以后再听一遍，再走一边，就会把所有存放在里面的记忆，全部拿出来，就像放电影一样。”
“放电影？不明白。”
老板娘走过来，拍着我的头，“等你有难忘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其实最近确实有一件...”
我是觉得再憋在心里，虽然不会死，但我活的难受。
“所以，你终于肯说了？”
我惊讶的看着老板娘。
“都写在你脸上呢！”
13
好多个夜晚，我都做很多奇怪的梦，梦里她背对着我，手里捧着那杯青柠茶，我想从后面抱住她，她转过头，那是一张我不认识的脸，对我笑着。我想说什么，突然感觉一股热浪直扑面而来，房间里突然火光冲天，她被火包裹着，我想喊却喊不出来，脚步也挪不动，最后她就这样在我眼前，渐渐的消逝，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很多想不通的事，见不到的人，我们要相信，上天都会给我们一个最好的安排。
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淡去。
大概是两个礼拜以后吧，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我正昏昏欲睡，就听见门外有人喊：
“陈小新是谁？有你的快递。”
“咦？”我迷糊的睁眼，“怎么会有我的快递？”
等我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发货人，立马睡意全无。
发件人一栏写的是：“苏敏。”
发货地址写的是：“福苑小区4栋501。”
又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我有些发抖的拆开包裹，里面只有一封信。
信封是纯白的，我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就像打开一个尘封的秘密。
信的内容如下：
“谢谢你，陪我玩了三次游戏。
我答应要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但愿这一切都来的不晚。
只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过于沉痛，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想我很难走出来。
我真的要感谢你。
如果你愿意听的话，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我那时候只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无依无靠，只能投靠我的姐姐。
那时她也是住在出租房里，我就住了进去。她帮我找了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奶茶店当服务员。虽然每天累一点，赚的钱也不多，但是我过得很开心。
工作很平常，只是有天我发现，有个男生喜欢每天早上9点来我的店里，而且每次都只点一杯青柠茶。
渐渐的我们熟悉了起来，我也慢慢察觉到他的心意，说实话我也很喜欢他，他是一个很清秀文静的男生，是我喜欢的类型。
于是我们交往了，在认识了半个月之后。
有一天我把他带到家里，却不想被我姐发现了，她在小区里看到他从我们那栋楼里面出来。后来我姐向我询问，我说那个是我男朋友。
只是没想到的是，我姐也喜欢上了他。
我一开始知道后，并没有气愤，因为从小我们的东西一直都是共用的，她甚至还会把她自己的东西给我，我也不能那么自私。
我说姐，这次就算我让给你把。
姐说，不用。
我说，那我有一个好办法。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带那个男生回来，我和他呆在房间里看电影，然后我姐穿上和我一样的衣服，按照计划躲在客厅的沙发后面。
等我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偷偷出来，到我姐面前，轻轻的说，该你了嘻嘻。
就这样，轮到我姐进去，陪他看完电影。
我自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能让我们两个同时分享一个我们都喜欢的人。
现在你也该猜到了，我们是双胞胎，我叫苏敏，她叫苏慧。我们不仅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行动举止也十分的相似。所以那个男生，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最后发生了一件让我后悔终生的事情，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选择认识他。
那是我姐的生日，男生来给她庆祝，而我要留在店里加班到很晚。
当我回去的时候，发生了火灾，一切都已经没有办法挽回。
留下了我一个人，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我最亲的两个人。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那种感受，只感觉活着不如死了。
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我想念的东西，甚至一张照片，所有的东西都一场火带走了。
最可怕的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甚至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我很害怕，这比失去他们更加的害怕，就连我去照镜子，却还是感觉如此的陌生。
我连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
直到有一天，我重新看了那部电影。
那天的场景一下子跳了出来，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旁边，他那秀气的脸一下子浮现上来，我高兴的跳了起来。
之后我就疯狂的迷恋上这样的游戏，重复去所有和他去过的地方，做所有和他做过的事情。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重新见到他们，你可能觉得我傻，但这真的是我唯一的办法。
又后来，我租了对面的502房间，把房间所有的布置都搞成和之前的一样，我甚至把门牌号都换了过来。
只为了找回，哪怕一丝丝熟悉的温暖。
现在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玩那个游戏，那天晚上，我没有想到你会从后面抱住我，因为他就是这样，会在我难过的时候，紧紧的抱住我。
所以那一刻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拿起手边的一杯青柠茶，喝了一口，空气中传来熟悉的的发香。
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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