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流金七月,暑假到喽!还不到六点,晨风清冽,路旁的叶子绿得发亮,天边的云彩像待嫁的新娘一般,染上了一片酡红。
我抱着儿子坐在车上,心儿像树上的鸟儿一样欢快地跳动。快要回家了,我真为我昨晚的高明决定而高兴。
一个星期以来,妈妈打了好几回电话,问几时回家。昨天把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我照例拿起手机想告诉妈妈,准备回家啦!
刚要拨号,我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告诉妈妈。我想象得到,她一撂下电话,就会风风火火地到邻居家去问有没有火焙鱼,因为我喜欢吃小鱼仔。然后她就会催爸爸去管理水库的人那儿问,有没有钓的草鱼,我老公好这一口。接着她会打电话给肉铺老板,要老板第二天早上送来排骨、腰花、猪蹄,这都是我女儿百吃不厌的。晚上她会留个心眼,抓两只鸡,在她心目中,蒸的鸡最营养。
每次我们回家之前,我家就会杀鸡宰鸭,剖鱼炖汤,搞得跟过节似的。妈妈喜气洋洋出出进进,一上午都像蜜蜂一样忙忙碌碌,那身轻脚快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绝不会想到她腿脚经常疼痛。
在不预先通知的情况下回去,我想爸爸妈妈就不会忙碌了,我觉得自己真聪明!
下车了,妈妈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伸开双手抱过儿子,老爸也是又惊又喜:“回来都不打个电话,幸亏你妈都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呀?”
“你来看!”妈妈一脸孩童般的得意。
原来家门前新砌了两个水泥池子,一个池子里,几条鱼在摇头摆尾;另一个池子里,堆了不少蚌壳。
“你再看!还有!”妈妈的语气里透着爽心的快乐。
池边有个小桶,桶里的泥鳅在吐着沫沫。
“这些都是我这几天买的。”
“估计你们这几天会回,我昨天杀了两只鸡,放在冰箱里!”
妈妈的眼睛里好像有两尾欢快游动的鱼,她在等着我的赞赏。
“呃!”回到家来我一身轻松,满心欢喜,可为什么喉头有些发紧?看着已有白发飘拂的妈妈,想想年过花甲的两个老人在南国烈日的曝晒下走家串户购得这些土产,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姆妈!下次别这么劳累了!”
“这点事算什么,我们的身体还好!”
“一定不要这样了!身体要紧!”
中餐果然又有一大桌菜,每一盘每一盏都有妈妈爱的味道,我们不禁放开肚皮,大快朵颐。女儿拍着肚皮说:“每次到外婆家来就是吃大餐!”
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喜欢吃就多住几天!”
“嗯!多吃外婆做的菜!”
饭后不久,老公就接到婆婆电话,说家里有点事,要我们早点回去。
正在踌躇间,妈妈说:“你婆婆要你们回去肯定是有要紧的事!你们下次回来多住几天就行了!只是要稍微等一下!我去装好鸡蛋,昨天买的土鸡蛋!”
妈妈旋风一样又进了厨房,我想着拿点钱给妈妈。若直接给她,她铁定不接。在她心目中,老大最近生意没以前好,不能要他的钱;老二(就是我)刚生了二胎,手头也会紧;老三家就老三一个人工作,又要买房,恐怕得接济点;她老是觉得我们经济紧张。所以,儿女们给她的钱,她绝不会要。
怎么办呢?上次我把钱放在给妈买的衣服口袋里,被心细如发的妈发现了,临走时,她把钱硬塞给了女儿。
那放什么地方呢?我灵机一动,把钱放在抽屉里,回去再打个电话给妈妈,不就可以了吗?
我放好钱,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妈妈已准备了一大堆东西:一只鸡、一条鱼、两大袋清晨摘好的菜、一篮鸡蛋。我和老公把东西搬到车上。
妈妈抱着我儿子,脸儿贴着儿子的小脸:“小俊俊哪!多来外婆家玩啊!”脸上满是不舍。
车已开出一段了,我一直在回头看。妈妈一直站在原地招手,越来越小的身形镶嵌在大门中央,有些像古旧的黑白版画,想到她头上越来越多的扎眼的白发,没来由的酸塞满了我的鼻管。
快到婆婆家了,手机响了,妈妈打来的。难道她发现了抽屉里的秘密?
妈妈跟我说了许多,鸡蛋要放冰箱,鸡该怎么煮,煮鱼时用的紫苏放在袋里,吃不完的豆角和辣椒可做卜豆角、卜辣椒。
最后,她顿了顿,神秘地说:“放鸡蛋时注意!我在鸡蛋中放了800元,给小俊俊买点牛奶和米糊,他该吃辅食了!”
这一次,我的眼泪是真流出来了:“妈妈!您很有钱吗?您别老是对我们这么好!不许您再给我们钱了!”
家中四个老人,公婆和我爸都有退休金,唯独妈没有。家里是爸当家,妈妈身上的钱也就一两千,但她每次都恨不得把兜里所有的钱和她所有的东西给儿女。估计我这次回家后,她身上就只几百了,她是四个老人中最不顾本的。
我抬头望着天上丝丝缕缕飘浮着的白云,心底想着,在爱的较量中,女儿是永远斗不过老妈的。妈妈的爱,就像蓝天一样纯净无私、广袤无边,做女儿的像云彩,在妈妈爱的蓝天里飘过来,又飘过去,却始终走不出妈妈爱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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