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笔时,正值不惑之年。阁楼外的桑树长得正盛,树叶绿的透亮,拇指大小的桑椹落在蚕丝布匹上,溅出深深浅浅的的紫红色汁液。我抬头看阳光穿过桑叶,影影绰绰之间,仿佛回到了遇到氓的那年。那年,我十五岁,那年有同样炙热的盛夏、同样枝叶繁茂的桑树、同样洁白无瑕蚕丝布匹……
我在宣纸上写下我们最初的腼腆情愫: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我父亲是做丝绸生意的商贾,也是落魄官室的后人。氓出现之前,我挚爱的男人只有父亲,可那时抱着粗布来换丝绸的氓闯入了我的世界。他身形挺拔、五官端正,老实本份中透着凛然正气。一来二去,我们暗生情愫,偷偷避开家人,隔着蚕丝白绸耳语,他局促而温柔,意切而笃定,他伸手在白绸上比划出“此生为伴”的字样。
第二年蝉鸣时节,他从复关驱车而来,载着我和嫁妆而归。那日烈阳高照,透过亮红的窗纱,我闭上眼睛,双颊绯红,幸福在眉梢绽放。
第二年过去了,第三年也过去了……我带着父家的手艺,帮着氓操持家业,我们有了自己的商铺、有了两堂五室的院子、有了飘着丝绸的小阁楼。生活似乎越来越惬意,但氓的语气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少了温柔,多了生硬。
氓第一次抬手打我时,我的眼泪从眼角无声的滑落。不是因为他巴掌留下的痛感,而是因为那天的阳光太明媚,风拂起蚕丝窗帘时,炙热的光线照的我眼睛酸涩。
后来,氓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我们之间的话语越来越少……
再后来,听街坊说,氓带着邻村的姑娘裁买衣物,姑娘笑的时候,双颊绯红,幸福散在眉梢……
阁楼外的桑树长得正盛,树叶绿的透亮,拇指大小的桑椹落在蚕丝布匹上,溅出深深浅浅的的紫红色汁液。我提笔扼腕: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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