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天是元宵节,也是中国传统的情人节。
早上起床时,收到了同学许光发来的微信:
元宵节快乐!愿你天天快乐!
莫言很火的一段话:“朋友或是情人,能走过三个月的已不容易,能坚持六个月的值得珍惜。能相守一年的堪称奇迹,能熬过两年的才叫知己。超过三年的值得记忆,五年还在的,应该请进生命里。十年后依然在的,那就不是朋友了,已经是亲人,是生命的一部分了!”
我立即问他:
我们认识多久了?”
他秒回复:
三十年了!
我一惊,有些不相信地问:
三十年了?那我们早就成了亲人了!
他说:
是啊!三十年了,我们已从青丝到白发,从懵懂到成熟,快进入不惑之年了,可是我们成为真正的好朋友却是近十年!
经他这么一说,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到十年前的“五一”节,那个彩霞满天的黄昏。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虽然五点多了,太阳依旧灿烂,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桃树的影子,斑驳地涂在墙上。
我和六岁的女儿正静静地吃着晚饭,突然,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我顺手拿了过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而且是来自韩国的国际长途。
我的第一反应是嫂子(那时候嫂子尚在韩国打工)换号码了,特意打电话告诉我。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接了电话,刚“喂”了一下,电话那端传来的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小云,猜猜我是谁?
我吓了一跳,手机“啪”的一下摔到桌子上,女儿抬起小脸吃惊地看着我。 我抖抖索索地拾起电话,有些激动又有些迟疑地说:
你是许光?
许光在电话那头“嘿嘿”笑道:
好记性!你果然还记得我!
我“扑哧”一笑,说:
我当然记得你,哪怕你烧成灰我也认得你。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许光笑道:
没想到吧?五一节放假我到大邱来玩,刚好碰到你嫂子了。
我愰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说:
原来如此!
许光说:
听你嫂子说你也想来韩国?护照办好了吗?”
办好了,已经送去签证了,他们说办好了立即通知我。”
签证的钱你准备好了吗?”
还差三万,到时候去拿贷款吧?
拿什么贷款呢?把你银行卡号告诉我,明天我给你汇过来。”
我急忙回答说:
不不不,这怎么可以!虽然我们曾经是同学,毕竟也十年没见了吧?你的心意我领了,钱我还是另想办法。
许光大急,在电话那头嚷道:
我说你这人就是死脑筋!十年前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
我顿时语塞。
二
思绪被拉到另一个十年前的那个夏夜,我和许光在县城不期而遇。 那时的我虽然还是单身,却也是千疮百孔,历经沧桑的人了。
当许光从别的同学那里知道我从深圳回来后,千方百计地找到了我。
其时他已婚,但是我不知道。所以当他找到我的时候,我还是见了他。
我们沿着小潢河走了很久很久,各自诉说着毕业后的种种如意不如意。 夜幕渐渐低垂,小潢河两岸的垂柳依依,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两岸的霓虹灯光和天上的星光,一切美得不像话。
许光突然拉着我的手说:“小云,我们结婚吧?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幸福的!”
我有些错愕,虽然我知道上学的时候他曾暗恋过我,可是我对他却没有感觉,这一别经年,突然就谈婚论嫁,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许光说:“小云,给我一次机会,也给我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一切,我们结婚吧?这可是我多年以来的梦想!”
我有些发懵,也有些感动,毕竟女人都是虚荣的,能被一个男人爱这么深这么久,而且最后的最后,他还愿意给你婚姻,那一定是真爱了!
我低下头轻轻地说:
请你也给我一段时间考虑考虑吧?毕竟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哩。
许光说:
好。我们俩都认真考虑一下,这可是关系到我们一辈子幸福的大事啊!
回家以后,我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
我爱他吗?好像不爱。他爱我吗?好像有点。如果不能嫁一个我爱的人,那么嫁一个爱我的人,应该也会幸福吧?
如此辗转反侧了一夜,我决定答应许光的请求,便放心地睡了。
中午时分, 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接到了许光打来的电话。我正要告诉他我已经想好了时,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我一惊,下意识地说:
你有孩子了?
许光吱吱唔唔地说:
小云,对不起,有些事情说来话长,等夜晚我再详细告诉你,好吗?
有什么东西尖锐的从心头划过,泪水瞬间盈满了双眼。 原来老天爷并不想眷顾我,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都得不到。
于是我斩钉截铁地对许光说:
不必了!既然你有了孩子,我们之间绝对没有可能!就这样吧!祝你幸福!
我迅速挂了电话,迅速收拾好一切。告别父母,背上行囊,再一次踏上了流浪的征程。
三
在外又漂泊了一年,春节回家后,禁不住亲人软磨硬泡地逼我去相亲,两个月后,我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我大婚那天,收到了许光托同学转来的大礼和祝福贺卡,贺卡上写着:
小云:祝你幸福!你要永远幸福啊! 这一生,我只远远看着你,看着你幸福的样子,就足够了!
我有些泪目,和新婚丈夫商量了一下,于是我只收下了贺卡,将货礼原封不动地让同学带给了许光。
后来,从同学嘴里得知,许光的婚姻不怎么如意。他为了帮助他爸保住仕途,不得不娶了他爸顶头上司的女儿,那是个大他五岁还带着一个孩子的离婚女人。
他们结婚一年后,那个女人又为许光生了一个儿子。
当许光再遇见我的时候,那些久远的记忆再次袭击了他。他准备不顾一切的净身出户,准备终结这段婚姻。
可是我决绝地离开,让他没有了飞蛾扑火的勇气。于是,便只好将就。
听完之后,我只能在心里黯然长叹:
这都是命啊!我们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在错的时间又遇到对的人!除了遗憾,我们无能为力!”
婚后,我安心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家人和邻居,我没有任何社交圈子。
有了孩子后,我更是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日子单调而纯粹。除了偶尔看看书,写写日记,我还迷上了十字绣。 那是我一生中最安静恬淡的时光,也是我一直以来最喜欢的生活。
当周围的人都想着法子挣钱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一无所长。 于是,我想到了出国。
四
零九年十月一日,我到韩国的签证终于批下来了。 可是老天爷却又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竟然意外怀孕了!
于是,出国挣钱的愿望终成泡影。
许光得到消息后,在电话那头调侃地说:
小云,看来老天爷对你格外眷顾,让我找不到任何接近你的机会。
我也笑:
是的哩,老天爷不会让好人犯任何错误!
随后,征得许光同意,我将他汇给我的三万元钱,又如数汇到他妻子如萍的帐户上。 虽然钱我没有用,但是欠许光的人情债却一直铭记在心。
我知道,他给我的,是一份至纯至真的在乎。
第二年,我儿子出生之前,许光说要从我的银行卡里,给我汇五千元钱。 我百般不同意,毕竟,我和他只是同学。
许光听了大急,他说:“
小云,这个钱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给你孩子的礼物,以后,你就当我是孩子的舅舅吧?
那一刻, 我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一晃,就是十年。
在这十年里,回国后的许光和我成了最好的朋友。我们两家人因为来往频繁,说是朋友,更像亲人。
许光和我爱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我和她妻子如萍也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每个周末,是我们两家轮流作东的聚会。两个男人照例品茗下棋,两个女人猫在厨房里互相切磋厨艺。
心血来潮时我们四个人也会坐在一起打麻将,输了可以画鬼脸贴纸条刮鼻子,日子如水一样清澈透明。
我出国之后,许光和他的爱人,一如既往地和我爱人及孩子们聚会。每次他们聚会的时候,我透过视频,看着其乐融融的他们,总是感动不已。
此生何其幸运,让我遇见许光,那个霁月清风的男人,虽没有给我婚姻,却给了我世界上最温暖的亲情。
年前我想升级白金会员,因为欧元没有来得及兑换,许光知道后,立即微信转账给我六千元。
他知道我会还他,我们之间再好,但在金钱方面,从不拖泥带水。就像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从不拖泥带水。
我深信成年人的世界,应该是睿智的,爱可以有,但前提是不伤害身边的人。每个人都有曾经,而那些美好的回忆,留在脑海中即可。
真正的深爱是胸口有雷霆万钧,而唇齿之间只有云淡风轻,山河故人般,至纯至真。
我庆幸自己,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那个暖过心灵的人,最后变成了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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