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春夜

今夜有风，它悬在春的门楣，等着清数春天的花朵儿。月亮尚未圆，因着天太高，愈显它的小。此时的月亮更像是从古人衣袖里出走的一枚缺着边的钱币。

风在我的耳畔呢喃，似春水的声音，又像在吟诵一首缠绵悱恻的诗。它缠着我的发丝，一寸一寸，然后我的思绪便随着头发乱了，被它拽着去倾听春天的脚步声！

春的脚步声无比细密，像树叶儿抽长的声音；像青草直起腰身的声音；像虫儿打呵欠的声音……

风似乎长了眼睛，它笑，笑着去折腾窗外的树。杏树还未长叶子，我仿佛看到春天拖着长长的裙袂用手抚摸着花枝，它在专注地等第一朵杏花长出枝头。

我想春天有温润的唇，它用世间所有的花做了冠冕，这天这地为它擎着画卷任它泼墨。不，现在的它唱着歌，唱着万物都懂的歌。树枝的绿在枝桠间碰撞着，要抽出片片绿叶；花苞从植物的根部飘，一点点飘着，它们要在这个夜晚顶出一朵朵蓓蕾接受春天最深情的吻……

春天唱着歌，有无数的希望长了翅膀涌向它，在那些希望上有无数美好的明天和笑脸；它唱着歌，风被它的歌声捂暖了，一寸一寸；它唱来了如水的月光，月光从高远的天空倾泻下来，如流水，如一些不可触摸的温柔……

春天如此好！我这样想着，突然觉得一切美好的词语于这夜、这月，这风都过于苍白。为什么我年年逢着春天年年都又如此惊喜？

或是春天在岁月里持着一份神秘，穿过岁月的荒凉以这清凉的时光予人！月光照亮的窗旖旎着谁的旧梦；春风肆意过的额角暖了谁的寂寞？那些张扬的、慈柔的，沉寂的，喧嚣的融入时光，在世界的角角落落里飘着。

所谓’前不见古人‘是不见古人的面，在文字里窥得到他们岁月里的颠沛流离；‘后不见来者’是生命的使然，不老的时光老着时光里的人，慢慢冲淡了无数的心绪。

春天如此好，上苍的大手赐予我们附耳而至的清风，纷至沓来的鲜花；春天如此美，一年年醉在春天里，忘了来去的路。

我思量：待我白发如雪再倚在窗口听春天的脚步声时，春天会不会还有一抹含羞的微笑？那时它依然柔媚多情而我的流年在指尖上苍老，我与岁月终无法找出一句合适的对话，末了许会感叹：哦！春天又来了！它还如此好，那时春风依然会缠着我的发，它在我的发丝间爬梳，窥探我流年里的故事！

风越过我的窗，它爬到我的耳畔，我似乎听到杜秋娘的歌声：‘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光阴是一个温暖而又清凉的词，它明净而沧桑。春天来了，一年年白了窗前伊人发，它欲长在枝头的岂止是绿叶、鲜花、希望、美好、新的生机，还有我记取的这流年一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