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别说了，要说咱们等回去说好吗！”
男人红着脖子低声扯着女人的袖子。
女人抱着小孩，一脸怒气。
男人个子不高，但是戴着眼镜，看着文质彬彬，女人比男人高一点，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开始哭闹。
火车站人来人往，谁也无暇顾及这对吵架的小夫妻。
偶然有看热闹的目光，也是短暂一撇，然后去了自己要排队的站台等车。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目的地，都有不得不乘那列车的理由。
我站在她们正前方的五号站台，距离很近。
“早就说了坐高铁，你非要买火车票，你让我抱着孩子怎么办，真是没用，为什么不让我说！”
女人脸色难看，沉浸在自己的怒气里。
“要吵咱们也回家吵去，这么多人，还当着孩子面呢？”
“我今天还就不了！你能怎么着！”
男人和女人的嗓音都提高了两个度，女人尖细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我忍不住朝身后看了看，和女人抱着的小姑娘正好对视。
②
“妈妈，我要。”
小女孩指着我手里的哆啦A梦布偶，本来准备送给朋友的，这会我心中改了注意。
“给，你拿着吧，你看到这个口袋没有，这个想要什么都能变出来的，你看，我给变个棒棒糖吧。”
我把之前就塞到蓝胖子口袋里的棒棒糖拿了出来。
“妈妈，妈妈，你看！”
小女孩欢呼雀跃，眼里放着光。
“乖，谢谢阿姨的好意，咱们不吃。”
女人笑着对我说，我也礼貌回应。
“对，吃糖不好，但是把这个收着吧，很神奇的，会给你变好多东西呢。”
我又啰啰嗦嗦讲了一堆。
“那我要爸爸妈妈不吵架，一个亲我左脸，一个亲我右脸。”
女孩开心地说。
男人和女人都有点意外。
“都是你，当着孩子的面还要吵”
女人说话时语气软了下来。
男人张了张嘴，有点笨拙地拿过蓝胖子。
“盈盈，爸爸给你变个魔术！”
“其实爸爸妈妈都是在演戏呢，你别害怕，爸爸妈妈没有吵架。”
男人说完亲了亲小女孩，也亲了女人的右脸。
女人呆了呆，然后笑着拍了他一下。
我笑着走开了。
“你看你看，害不害臊，人家都看着呢。”
“那你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了。”
③
男人和女人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知道。
因为没有把哆啦A梦给朋友，被她说了几句。
然后我就给她讲了这个故事。
“你这又从哪里编来骗我的！”
她嘟着嘴打我。
“没骗，前半部分是真的，后半部分是假的。”
我说完后她的眼神有点恍惚。
火车站的那对夫妻，其实吵的很厉害。
小女孩也哭的很厉害。
我也确实站在他们前面。
只是，我身上没有一只蓝胖子。
④
“离婚吧，回重庆以后我们就办手续。”
“你不要在这种场所吵了。”
“我就是欠你的，给你生孩子养女儿，还要受这种罪。”
“求你了，别当着孩子面吵。”
……
男人压低了声音，试图挽回一些体面。
后来火车开了，男人提着大包小包，女人抱着孩子脸色难看的跟在后面。
⑤
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爸妈争吵的时候，一串钥匙从我脸边飞过。
把身后的玻璃砸了一个大洞。
我忘记了大概是什么内容。
只记得周围很多围观的人，大家就就那样看着。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加油助威，也有人劝几句。
我站在那些人中间，好像失去了灵魂。
所有的恶毒的话都离我远去，所有背负过的嘲笑也慢慢化解。
⑥
“离婚。”
女人缓缓说出这两个字，用尽全身力气。
她不再声嘶力竭。
“我以前也像她一样，就是一个小姑娘，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女人指指我，我有点恐惧。
那我呢，也会吗？
我猛地摇摇头，甩出这些想法。
我才不要，我才不要做吵架那种伤神费心的事情。
“我以前脾气也很好，我也很多人追，也很漂亮，可是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女人说着说着有了哽咽声。
“妈妈，别哭，你哭了我难过。”
小女孩伸手给女人擦泪。
“那就离婚吧，你要觉得解脱的话。”
男人双手抱着头，看着很痛苦。
女人哭的更厉害了，吸引了更多人的关注。
⑦
“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是干什么！”
“别给孩子造成阴影了，你看看把娃吓的！”
“离婚了你们就后悔了，现在两个人齐心协力，不比什么都强。”
我听的头都疼了。
八点十分，还有十三分钟，火车开始检票了。
“想离了就离，不想就好好过，离的办法千千万，不离也是，都是自己的选择，没必要痛苦。”
一个长发男生轻轻说完，然后排队检票。
仿佛完成了一项任务。
⑧
火车开了，我也上车了。
找座位的时候发现长发男子坐在我右边。
阳光透过玻璃打在我俩身上。
“终于可以枕着阳光睡觉了！”
他惬意地靠在后座。
⑨
“离婚吧。”
“不后悔吗？”
“不后悔。”
男人和女人出现在民政局，然后分道扬镳。
小女孩抱着蓝胖子，扔进了垃圾桶。
“姐姐骗人！骗人！”
⑩
“我没骗人。”
我想说话，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然后睁开了眼睛。
“你这是做噩梦了吧。”
“别怕别怕，缓一缓。”
长发毛衣把我的水杯递过来。
我喝了一口水，叹了口气。
原来，是梦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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