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水烟筒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水烟筒？在云南，它大概一米多长，碗口粗，一端斜插一根铁管。吸的时候在铁管上放一搓燃烧的烟草，筒里接水，就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今年寒假回家过年，我在父亲和叔叔的要求下，回了乡下祖宅。祖宅和三年前一样，除了没有了生活的感觉。自从三年前爷爷去世，我便再没有回去过。当我走到家塘外，撇见了一根底部黢黑的水烟筒，我开始回忆起了我那位爷爷。

      爷爷应是出生在抗日年代，但是在爷爷给我讲的童年故事里，我却从来没有听到过抗日，反倒是一个爷爷抢祖奶奶的水烟筒去吸的故事挺炸眼。我爷爷呀，开始了他的烟鬼一生。

      在爷爷二十岁左右时，一支由土匪，特务组成的大约两千人的国民党部队流窜入爷爷的家乡。爷爷是村里面的壮年小伙，在村长的带领下，爷爷加入了村里的民兵队，配合县里的解放军和周边几个村的民兵队，将国民党部队剿灭。爷爷因此获得了大功，奖励便是一个做功十分精良的水烟筒和入伍当兵的资格。爷爷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去了省外。

      后来爷爷受了伤，退伍了，又回到了乡里，吸上了水烟筒，不同的是，爷爷结了婚，也当上了村长。当时，乡里十分贫穷，年轻人借着靠近边境，很多都去了缅甸和老挝谋生。而村里少数没有外出的年轻人，也基本打了光棍，去缅甸买媳妇的陋习愈发盛行。那时候，爷爷每天坐在家门口，看着那条进村的土路，水烟筒里的咕噜声越发难听。

      1970年，对于爷爷来说极不平凡。这年，爷爷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了，爷爷也入了狱。那一天，爷爷带着一个民兵去巡视村里的粮库，当走进粮库，爷爷惊讶的发现，本该堆在门后面的六袋粮食不见了。第二天，爷爷被民兵队长下令羁押，直接被指责偷了六袋粮食，不由分说的把爷爷送到了县里关了半年。到底是谁偷了粮食，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但是，自从我爷爷入狱后，民兵队长便成了村长，爷爷的水烟筒也成了民兵队长的藏品，粮食也莫名其妙的找回来了。

      自从出狱以后，爷爷的身体愈发糟糕，在老战友和儿女的帮助照顾下，爷爷才慢慢好起来。但是水烟筒却很少碰了。

      后来改革开放，爷爷作为去过广东当兵的老军人，再次成了村长。爷爷深知集体劳作的弊端，借着县里的指令，爷爷迅速召集村民开会，以极短的时间把土地的分配定了下来。接下来的几年，村里的粮食产量越来越高，之前去国外谋生的年轻人们也成了老人，开始落叶归根，带来了不少资金，和一根紫檀木做成的水烟筒。爷爷也会和从前一样，坐在家门口，看着加宽了的土路，吸着新水烟筒。

      最近几年，爷爷的身体更加的差，在我初二那年查出了肺癌。爷爷说，这就是几十年吸水烟筒的结果吧。他再没有碰过烟草，水烟筒成了我过年放炮的工具。每次我把点燃的炮仗扔进水烟筒，爷爷也只是笑而不语，直到后来，那支水烟筒被我炸得底部黢黑。不久，爷爷去世了，我因为考试，无法回去。直到爷爷下葬以后，我才回去的。

      爸爸说，爷爷把那支水烟筒留了下来，想让你们年轻人以后过年回去，都会有一个可以放炮的地方。

      现在我转念一想，乡村可能确实需要我们回去振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