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没有见过压井了。
对于压井的记忆,已经模糊的只剩下几个残缺不全的片段。我不知道如何去描述记忆中压井的模样,下半身是四四方方的水泥墩,上半部是笨重的呈圆柱形的管道泵。
自我记事起,家里的用水大部分都来自于靠着栀子花树的那口压井。压井出的水并不多,而且很多时候需要引流,引流就是舀一瓢水灌进管道里,然后卯足了力气向下压才得以出水。我并不喜欢压井,因为我的力气太小,从来没有成功的压出水,等我再大一点,有力气压下去时,井内已经干涸,再也不出水了。
琐记——井想起那口井,牵出的记忆里还有一棵瘦长瘦长的枣树。妈妈喜欢花花草草,除了栀子花,家里还有美人蕉,以及攀附在草垛上扎人的蔷薇,我家也是村子上为数不多的有枣树的人家。我不清楚我家的枣树是什么品种,结出的枣比野枣大,但比如今市面上卖的要小很多,就那样一棵很普通甚至其貌不扬的枣树,给我的童年带来了颇多乐趣。
每当枣树开始结枣时,我必每日三巡,看看小枣长大了没,稍微大一点时,我就动起摘枣的心思,跑去问妈妈是不是可以摘了,妈妈每次给我的答案都一样“枣核还不成形呢,不能吃,再等等,你急什么,反正等熟了都是给你们吃的。”
夏末秋初,正是枣成熟的时候。晚上放学,书包还没放好,就央求姐姐带我去打枣,树不大,结的枣也不多,唯独树顶结的枣又多又大,需要扛了竹竿来敲,姐姐拿着竹竿在上面敲,我拿着萝在地上一个一个的捡,生怕会漏掉。天渐渐的晚,虻虫一圈圈的飞,妈妈还在地里收稻子,已经开始有人做晚饭了,空气里弥漫着烟味,烟囱上飘出丝丝白烟…我们两三步走到井边,姐姐在上面压,我在下面洗枣,井水清清凉凉的,小一点的枣我可以随便吃,大一点是要留给妈妈的。
打枣,洗枣,这样的场面,我已多年不曾见过。
我还没上三年级,那口井就废弃了,再也不出水。爸爸和叔叔请来几个工人在屋后又新挖了一口水井,一直用到现在,我对这口井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它是在晚上竣工的,爸爸他们请工人吃了晚饭,九点多,开始放炮竹,还给每个工人分了很多奶糖,算是一件喜事,至此,家里用水方便多了。
我读三四年级时,枣树已经不怎么结枣了,树的顶部也长不出绿叶,像是枯了,只有下半身还稀稀拉拉结几个枣,妈妈说“这棵树不行了,已经‘疯了’”,我问妈妈什么叫“疯”了,我向来只知道人会疯,好端端的树怎么会疯呢?妈妈说“疯了”就是树快死了…内心有那么一股悲凉…我想,只要它还结枣,还在土里扎根,大概就会好起来罢?
夏天的暴风雨是很常见的,几乎每天午睡起来都会下暴雨,有时候是半夜,时间不固定。那年夏天,在某一个暴雨过后的清晨,枣树连根拔起,倒在了栀子花旁,树干也断成了几截,再也没有枣吃了…
后来的后来,去县里读初中,去北方上大学,去过很多个地方,却再也不曾见过一口压井,吃过正宗的大青枣,也嚼过山上的野枣,却再也没有小时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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