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站在长长的桥洞下,居然有风刮进来,穿透了她整个的身心。桥洞旁边的广告屏,都没开灯。正值下午,桥洞里很黑,她呆在里面觉得特别有安全感,至少不用暴露到阳光下。
她想开双臂,做出想飞的姿势,可是她没有飞起来——人类是飞不起来的,无论你有多瘦,这是有先天条件决定的,毋庸置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摸了出来,是丈夫打来的,她打起精神,温言细语,问他:“你今天加班不……”
英子有一个“幸福”的家,丈夫磊子满眼都是她,工资都交给她支配。慢慢地,她也心疼他的不易,懂得了点夫妻相处之道。
每天早饭后,丈夫去上班,英子就去送孩子,孩子平安到校后,她去做点手工活。姐妹们唠叨家长里短的时候,就会问英子,为什么不生二胎,英子笑笑,在备孕呢。姐妹们就打趣她,三胎政策开放了呢,去找医生吃点药调调,一下子生个龙凤胎,多好。英子只是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另一张脸。
英子大学是在滨城上的,那是个一线大城市,太多标志性建筑她都没印象了,只记得师兄——大才子东子。
东子高英子一届,是校文学社社长,自带光环,加上185的海拔,瞬间吸引了一大批女友粉。英子也注意到东子,是在图书馆,她观察到他每周一、周二、周五下午4点——5点一定会去图书馆看书。就定好闹钟,也在这三个时间点去看书。
那是个周五的下午,东子离开后,英子发现他的位置上留着一块手表,她本能走过去坐到了那个位置上——她怕手表丢,她想等他回来取。
然而,东子一直没回来。英子没把手表交到管理员那里,她想亲手还给他。第二天校园里就贴出了寻物启事,英子照着电话拨过去,邂逅了东子。
慢慢的相处中,英子发现东子其实是个很腼腆的男生。是的,东子留了她的微信,他们开始交往了。
从东子那里,她知道了他酷酷外表下的自卑,敏感。东子常给她说,他妈妈带大他很不容易,他妈妈在酒店做保洁很辛苦,他们娘俩从小受人欺负……
英子很是心疼,从不对东子提任何要求。所有交往的支出基本都是AA,英子心疼他,怕他钱不够用,经常给他买各种生活用品,各种逢年过节的礼物——钱都是她业余打工赚的。
室友都笑她,别人找个男朋友,都是收礼物收到手软,你这是,倒贴贴到手软。英子就笑,在那笑里,有一点点失落,更多的是对东子的笃定。
转眼,东子该毕业了,他说他毕业前带她回家见他母亲。英子觉得终于熬出头了,她把自己交付了出去,因为东子说了,英子毕业就结婚,他不想失去她。
英子是信的,两人在一起的一年,没见东子有其他心思。然而,见东子母亲的过程并不顺利。
英子是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门的,按照正常习俗,新媳妇上门,如果婆婆接受了这个媳妇,就会给她包个红包。两家相距不算很远,习俗方面没有隔阂,英子没收到认可红包。那天的饭菜也不丰盛,还有一个菜是前一晚剩的,东子妈妈说,她生病了,都是自己人,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吧。
饭后,碗是英子洗的,因为东子妈妈吃过饭去卧室了。东子丢下碗就进卧室安慰他妈了,英子只好去厨房洗了碗。
英子很失落,然而东子安慰她,她母亲是第一次见他女朋友,不懂这些,让她不要放在心上。英子又宽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吧。从春节见过双方家长,到东子毕业,只有4、5个月时间。
东子是当地人,临到毕业,他就在之前实习的公司上班了。英子还是没等到东子的求婚,她就去向东子撒娇,生日她想要个戒指,东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说是等到结婚时候给她买个最好的。
心情很郁闷的英子,那晚回学校的路上,路过那家服装店,又去橱窗里看那件衣服。那是一身灰色套装,那套衣服上身,英子似乎就成了一枚“金领”——妥妥的时尚感。
橱窗对面的墙壁上是监控,显示屏里面有10个分区,英子知道那是10个摄像头。其中有一个摄像头下面有一个小小的人,那就是英子,她看着摄像头笑。东子已经答应,发了工资就来给她买这套衣服,英子几乎没收到过东子像样的礼物呢。那天东子突然把她拉到这家[玫瑰有约]时装店,她也很吃惊,英子一边回忆,一边抿着嘴笑。
突然她发现摄像头里多了个人,就在她的身后,她受了惊吓,赶紧扭头,那人递给她一张纸离开了——脚下似乎有风火轮,转眼间窜出几百米。
这时候身后传来说话声,英子瑟缩着没敢回头,本能的抬头,店里的监控里出现了一对“情侣”,女孩子依偎着男孩,两人亲密的前行。
女孩子正在撒娇,说是这店里有套衣服特别好看,男孩甜蜜蜜的笑:“明早我们就来买!”英子羡慕的看着,突然她发现,那男孩是东子。
东子没提分手,英子也没点破,到了发工资的时候,英子仍然拉着东子来了这家店,她想验证一件事情: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
东子是不愿意来的,说是他觉得那衣服也不那么好看,要么给她转钱,自己去买,要么他们换家更大牌的店,英子不依。东子终究是来了——英子猜测东子和那个女孩子还没确定关系,只是处于暧昧阶段,所以东子在骑驴找马。
英子指了指那套衣服,导购说模特身上那套被买走了,还是这位先生为他女朋友买的,她指着东子。东子一脸尴尬,导购看到他的表情后更是尴尬……
东子就消失了,英子找不到他了,学校快毕业了,没见他来过,工作辞了,东子家里她是去不了的,自己本身就不受东子母亲喜爱。
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可是英子怀孕了,找不到东子,她去了医院,想把孩子打掉。医生告诉她,她天生子宫壁薄,如果这个孩子不要,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英子害怕被室友发现,自己未婚先孕,一直神情恍惚。突然,有一天洗衣服的时候,她在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梦魇街——帮你解决人世间所有难题,以你所有,换你所需!地址:子夜12时,炙舞广场正东,100米,第12家店铺。
英子终于熬到了子夜,她来到了炙舞广场,第一次发现广场周围种了很多柳树,清风徐来,凉气习习,拂去了内心太多的焦躁。
网图突然就心情愉悦起来,也就不再奇怪,为什么白天看不到梦魇街了。按照广告纸的指引,她来到了挂着红灯笼的第12家店铺,老板是个小姑娘,长的像个小萝莉,却异常聪明。
看到她来,递给她一瓶药水,英子赶紧接住。小萝莉说:“你身上最贵重的东西是爱情,你爱东子,你最在乎爱情,我要拿走你的爱情,药水喝完之后,会如你所愿,保住孩子,保住学业,而你今生不会再有爱情!”
英子犹疑:“我想知道东子在哪里,他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小萝莉笑笑:“你自己看!”
英子抬头,大屏幕上东子和一个女孩子手牵手去上班了。其他员工看见他俩来了,都鸦雀无声的。
女孩子放好包,过来叫大家去开会,在会上她宣布,以后东子是公司副总,更是她男朋友……
镜头切换,东子母亲在数落东子:“娶一个外地女孩多亏,你和慧慧在一起,公司有了,一辈子不愁事业。咱家房子也马上拆迁了,你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英子就笑,笑出了眼泪,她用手抚摸着肚子,又笑。笑完一口气喝光了那瓶药水,她没注意那药水的颜色,如今的处境,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不是吗?
当英子醒来的时候,她在医院,一个男子在守着她,他说他昨天夜里不小心把她撞倒了,对不起。英子没有什么表情,比起自己的处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男子以为她不高兴,赶紧说,你的孩子没事,你可以给你老公打电话。英子瞪他一眼:“去某某大学给我办理休学手续,让医生给我开大病确诊病历,我要休学三年!”
男子一愣,赶紧说:“好好,我这就去!你千万别报警,我昨晚喝酒了!”
休学办完了——不知道男子用的什么方法。英子威胁他,让他去和自己领结婚证,她要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去离婚。男子满口答应后,又面露难色,说是他家很穷,英子不再搭理他。
孩子如今两岁了,上了幼儿园的亲子班,丈夫对她其实也不错,还有一个月她的休学时间也到了。她要继续完成她的学业,爱情这东西,她觉得不需要那药水,她也没有了吧。
恍惚间,她会想起那个小萝莉,还有那条梦魇街,她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存在过。但是东子进了老婆家的公司,东子家拆迁都是真实的,这些在同学那里都得到了验证。
小萝莉的话,犹如余音,绕梁三年也没有离去:人生在世,保护好你自己,才能保护好自己的亲人。行走江湖,朋友,这种生物,且信且疑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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