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种的平菇顽强不屈地长出来了。之所以说她顽强不屈地长出来，是因为平菇又叫北风菇。北风菇，顾名思义，就是在朔风凛冽、滴水成冰的数九隆冬也能长起来的平菇。那年我是阳历九月底才到唐刘中学的，相当于在九月底至十月初才种平菇。开始把菌种点穴种植时，那菌种已经迫不及待地长出平菇了，我还把那些平菇采摘下来让张老先生做了一顿美餐，当然我也跟着大快朵颐了，这是毋容置疑的。向阳花木易为春，近水楼台先得月嘛。现在我想我种平菇就这么腐败，社会上出现那么多腐败分子简直是不惊不怪。
我种的平菇发菌就要一个多月，天气已经渐渐地冷了，尽管到农历十月小阳春，但温度还是够不上平菇迅速破茧成蝶地长出菇，她只能慢慢地从菌床上钻出来。她刚开始钻出来时，就像一粒粒珊瑚珍珠，不过，是黑珍珠，煞是好看，十分惹人怜爱。她慢慢地长，尽管那些平菇就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由于并不是在春意盎然的春天钻出菌床的，在我们苏中地区（那时叫苏北平原）兴化里下河水乡那里，每当腊月前后，特别是进入数九隆冬时，那天气就出奇的冷，如果一夜北风吹大雪漫天飞，那如黑珍珠般的平菇就更长得慢。就像小家碧玉出阁时羞人答答地到丈夫家一样慢腾腾的，心中虽然向往着美好的爱情，但小乔初嫁了，不是雄姿英发，而是很羞怯的。不过，丑媳妇到底还是要见公婆，她见挨不过去，终究还是泼泼辣辣地长出来了。平菇一旦长大，她身上的黑色素就淡了些，而且有些像瓦菲，又像多肉，在我看来非常好看。
唐刘中学的那些老师纷纷提着篮子到我那里买，当时戴南镇农贸市场平菇售价每斤八毛钱，孔校长提议按每斤四角钱卖给这些老师。到我平菇生产基地购买平菇的多数是像张汝昌这样的老师，像朱粉根的丈人张老师也买过，张冠亚和罗老师也买过，等等，不一而足，不胜枚举。那些大学毕业生老师倒是一个都没有买，相反的他们对我都很好，在唐刘中学就数他们对我很友善，尤其是一个年轻的教师在过生日时还请很多年轻的教师吃饭，其中就有我，温暖涌上我的心头，一辈子也难以忘记。可是买我平菇的有些老教师还在我背后嚼舌根，认为我赚了多少钱。殊不知我总共就种了三百斤棉籽壳的平菇，按一斤棉棉籽出一斤半平菇算，也没多少钱，何况后来到二年春上种银耳，那些种银耳装培养基的袋子有一千只，都是我买的，花掉百十块钱，又要到兴化买菌种和种银耳培养基配方的原料，到最后收入和支出两相扯平了。不过，人家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心中很郁闷，就只好到一个叫华晓东的老师宿舍里去坐坐。华晓东教物理教得相当好，但这人长得瘦单单的，容貌倒是长得很英俊，像玉树临风，潇洒之至。他当时刚刚结婚，他妻子比他更漂亮，像从画上走出来的。但我到他宿舍里坐，倒不是为了欣赏他妻子的美貌如花，因为当时我也有未婚妻，我的未婚妻小家碧玉也蛮不错，我是冲他宿舍里的周志高写的一幅字而来的。那时他的宿舍是新砌的，只不过比王宝钏的寒窑漂亮一点，但那雪白的墙壁上挂着的周志高写的字强烈地吸引了我和很多年轻的教师。那幅字写的是：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周志高书于某年某月某日，接着还盖上一枚阴文篆体印章。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写在雪白的宣纸上的，宁和远还是写的繁体字，字写得隶体和真体相结合，写得很黑，非常漂亮。华晓东还特地请人装裱过，挂在墙上，不知现在他是否还珍藏着。看过一眼，就爱不释手，看过多次，就终生铭记在心，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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