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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8月下旬,初秋。远离榆次县城的满红乡靠山屯,又一次迎来了这个漫山红遍,秋高气爽的丰收季节。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广袤田野麦浪滚滚,一片金黄。
县地质队技术员林德兴夫妇,常年在外勘探,居无定所。此刻,一家三口正在临时住房里拾掇家用,准备转战去下一个勘区。
15岁的女儿林敏,秀气质佳,柔心弱骨,内向寡言。为免耽误孩子学业,组织上在县城榆次高中给下半年要上高中的林敏争取到了一个住校寄读的指标。
这样一来,虽说一家三口会聚少离多。但林敏终可不用再随父母南征北战,奔波转徙,终可一心在县城安稳就读,静心学习了。
是日,三口人挥手分别,天各一方。
告别父母后,林敏在乡邻帮助下,一路坐马车、搭拖拉机,再换乘公共汽车,带着乡下娃怯懦、呆滞、木讷的眼神,风尘仆仆来到榆次高中,和家住县城的陆平丰成了同班同学。
初来乍到,林敏一时还沉浸在辞父别母的伤感之中。加上面对陌生的县城,陌生的学校,面对白驹过隙的老师和同学们,平素里就不苟言笑,喜欢独处的她更加沉默寡言,一味埋头苦学,给老师和同学们孤傲高冷、顾影自怜之感。但是,她却凭着孜孜不倦的学习态度,凭借位列前茅的优异成绩,担任数学课代表。在同学中鹤立鸡群,独占鳌头,深得班主任和科任老师的器重。
秀气的面容,孤傲的冷艳,拔尖的成绩,加上久居乡野更赋予了林敏特有的纯真和质朴。在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同凡众的气质,让同样性格特殊的陆平丰对林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数学偏科、成绩打狼的陆平丰,经常不完成家作,迫于老师的追问和家长的训斥,他急切地想着如何去拉拢住,巴结好林敏这位漂亮高冷的数学课代表,以期望她能在“危难”时刻,大发善心伸出援手帮自己过关。
于是,隔三差五,陆平丰就会想方设法“无中生有”,“无事生非”,脑洞大开地寻找话题,创造机会与林敏搭讪,企图引起她的在意关注。但,每一次得到的却是林敏头也不回、眼皮都不抬的“不知道”,“没有”,“不清楚”的寥寥数字的应付式回答。好几次还义愤填膺地从陆平丰手中抢回了她“无故丢失”的作业本,并含沙射影地给予陆平丰尖刻的讥讽。
越是这样,越是让好奇心特重、越挫越勇且情窦初开的陆平丰对林敏产生了朦胧的好感!
随着林敏对自己持续的冷漠和不变的淡然,自尊心特强的陆平丰慢慢在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作业争夺战”中端正了思想,改变了观念,暗中咬牙一定努力学习,一定追上林敏,并把她作为自己的标杆和灯塔奋起直追。
经过努力,高一期末考试,陆平丰各科成绩突飞猛进,鲤鱼跳龙门,一跃从榜尾进入了前十。这个成绩,把他自己都惊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见到成绩单, 父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赞许的眼神。陆平丰也笑了,第一次会心的笑了。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摆正态度,能在短时间内让成绩快速攀升,一切都缘于林敏对自己不露声色的暗示、激励和敲打,否则,自己就不会静心学习,就可能随波逐流,越滑越远。而自己对林敏的感觉也一度由好奇、巴结,慢慢发展成感激、仰慕、爱慕!
于是,在高二、高三的新学年里,陆平丰怀着对林敏的感激和爱慕,私下里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地给了林敏无微不至的关心和默默无闻的帮助。
每个周日、假期,陆平丰都坚决摒弃昏睡百年的惯习,丢开机不离手的游戏,把妈妈做的美食打包带到教室,同没有去处,呆在教室里自学的林敏求教难题,同享美食。
每逢降温下雨,陆平丰总能带着雨伞、电热毯、厚衣服,及时出现在焦虑的林敏面前,给远离父母的她带来丝丝家人般的温暖。
特别有一次上课铃响后,林敏的座位上却空无一人。预感不妙的陆平丰紧忙举手请假,一路小跑来到宿舍楼下,在阿姨的陪同下三步并作两步跑,焦急地敲响了林敏的房门……
由于送医及时,突患急性阑尾炎的林敏才万幸没有出现危险。
陆平丰明里暗地的暖心帮助,使三年来无法得到父母关爱的林敏倍感温暖,不再孤独。内心逐渐认可了进取心极强,不甘落后的陆平丰,同时也默默接受了来自他暖在心头的关爱。心中更是满怀期待,期待着陆平丰亲口向自己说出那句自己最想听到的话……
但是,碍于林敏与生俱来的孤傲性格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外表,陆平丰对林敏心怀的感激和爱慕,一直没能正色敢言,始终暗藏于心。这位看似表面活跃,大胆外向,实则却拙嘴笨舌,说话词不达意的大男孩一直没有抓住机会,也没有鼓起勇气拿出胆量亲口向林敏表达自己内心深处懵懂发芽的爱,没能说出那句至关重要,决定一生幸福的话,直到高中毕业,劳燕分飞。
在那个别说手机,就连座机都没普及的年代,若是分手时没有留下一个可以鸿雁传书的地址,很可能就意味着两个熟悉的人一旦分别,就从此天各一方,渺无音讯;就从此素昧平生,形同陌路。
高三毕业后,成绩拔尖的林敏考上了省会山西大学,报到前回到了还在外地转战的父母身边。而成绩平平的后起之秀的陆平丰,也考取了一所不错的大专学校。
开学前,陆平丰辗转通过一位应该算是林敏闺蜜的高中女同学,如获至宝的淘到了林敏经常发生变化的地址,并发自肺腑的写了一封信,一封向林敏示爱的长长的情信。
但是,这封饱含深情,满载希望的情信,却被邮局加盖上“查无此人”的黑色印章后,原封不动地退回了陆平丰的手里。原来,林敏又一次随工作地址漂浮不定的父母迁徙去了别的临时居住地……
失落的陆平丰茫然地把这封被退回来的书信锁进了抽屉,同时爱如珍宝地把来之不易得到的林敏“查无此人”的地址收藏在了自己那个带锁的日记本中。
经过深思熟虑,陆平丰果断放弃了那所三流大学的《入学通知书》,说服父亲母亲,毅然决然地带着自己打小就有的理想和愿望,把林敏的通信地址和那封退回的情信一起装进带锁的笔记本里。报名体检,层层筛选,光荣地穿上绿色军装,来到了直线加方块的绿色方阵,大刀阔斧创造辉煌的人生。
边关军营,哨所宿舍。猜想到成绩拔尖的林敏此刻正端坐在省城大学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按部就班地开始大学生活,陆平丰由衷的替林敏感到高兴。
已是上等兵的他,利用每周一次的写家信时间,郑重其事地拿出珍藏着林敏地址的那个带锁的笔记本,铺开纸笔,点灯熬油,奋笔疾书,再一次把从高中以来、把从见到林敏第一面以来,以及对她的好奇、巴结、仰慕、爱慕和郑重其事的追求,通过洋洋千字一股脑融入字里行间,加盖上“义务兵专用”的三角形邮戳后,再一次按照那个地址把信寄了出去。
边关内地,路途遥远。二十天过去,天天掐指算着应该收到林敏回信的陆平丰失望了!怀着期待的心在煎熬中又苦苦等待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再一次失望了,最后,他放弃了盼望,放弃了等候……
此后,陆平丰心无旁骛,静心工作,努力拼搏,扎实苦干,终因成绩突出,屡屡立功,在两年半后被上级破格提干为解放军军官。此时,距陆平丰与林敏高中一别已有八年时光……
初为人父的陆平丰,内心深处依然保存并珍视着那份高中时期的美好。一次返乡休假,他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向林敏当年的那位闺蜜打听到了林敏的消息,淘到并和她加上了微信。
两人通过微信聊了一些高中,大学和参军入伍后的工作生活情况,也聊起了各自幸福的家庭和对当下幸福生活的知足满意。
当陆平丰问及林敏:当年是否收到自己的来信时,林敏思量半天,轻声告之:当年,因为父亲临时执行外勘任务,一家人随迁,半年之后才回到当年陆平丰写第一封信那个地址。
至于所说的第二封信,母亲后来告诉自己,在她大四快毕业之前,家里收到了一封落款为xx部队陆平丰的来信。当时怕影响她毕业答辩,母亲便私自做主没有转信给她。
自己后来看到这封信,是在毕业上班马上结婚之前,母亲突然想起时,从藏箱子里翻出才转交了陆平丰那封热烈执着的追求信……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在后来的几次休假中,陆平丰多次参加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同学聚会。但没有一次在高中同学聚会中看到过林敏的身影出现。
期间,有好长一段时间,在陆平丰的手机里,林敏的微信始终没有出现过一次有新消息提示的那个红点,也没有一条关于林敏的未读消息,她的微信,在陆平丰的手机中一直静默,悄无声息。
极其敏感的陆平丰,心有灵犀地感应到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拨打林敏的手机,系统却始终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于是,陆平丰费尽周折,多方打听,终于打探到了林敏的近况:结婚不到七年,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丈夫,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发病,猝然离世,留下了一个不满四岁的儿子和一堆着实让林敏发愁的债务……
如今,跟着林敏一起另嫁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即将踏上工作岗位。林敏也办理并通过了退居二线的申请,和工作在岗的丈夫过着幸福的生活。事业如日中天,如鱼得水的陆平丰,通过努力奋斗,也早已走到了领导岗位。
高中分手,至今快三十年未曾谋面的两位同学,分别在两个不同的城市里,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过着自己幸福的生活,并始终以纯真的友谊,无邪的情感保持着良好的通联!
而陆平丰,还是会和往常一样,在忙碌完当天工作,在夜深人静,在无人打扰的时候,静坐在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那个带锁的笔记本,翻出写着地址的纸张,打开那封被退的书信,静静的阅读、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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