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的家乡记忆

作者: 米兰文萃 | 来源:发表于2023-04-21 12:36 被阅读0次

“三月三吃地菜煮鸡蛋,一年不头疼”。

周六的早上,阴雨绵绵,气温微凉,从暖和的被窝里,挣扎着起来洗漱,坐到餐桌前,准备吃早餐。

阿姨说,“来!吃碗地菜汤。”

“噢,又到三月三了!”我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揭开保鲜膜,看着一大碗汤里,数颗红枣,两个土鸡蛋。我立马奔到厨房,把阿姨丢弃的荠菜,重新捡了回来。

只有荠菜在边上,这道“三月三”的早餐,才更有记录的意义。

剥开鸡蛋,喝着菜汤,味蕾和记忆,立马从城里的高楼,拉回到了家乡的山野、童年的王国、妈妈的味道。

父母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家乡再也回不去了,童年也在迅速远去。

小时候,每逢三月三,母亲都会菜土边,摘上一把荠菜,洗干净捆一起,丢进锅里熬一碗汤,甜甜的草木的味道,一直被我的味蕾记忆着,当重新喝到这碗汤时,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摁住了眼泪,喊女儿过来吃,“来,来,来!三月三,吃地菜煮鸡蛋”。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看着这碗汤。

孩子在汤前犹豫,似乎不太理解,为何要在三月三这天,要吃这样一碗汤。我只好拿出手机,认真地百度。

“三月三荠菜煮鸡蛋的来历与名医华佗有关。据传说,三国时期,华佗在采药途中遇到大雨,去一老者家中避雨时,看到老者被头痛、头昏等病症折磨得厉害。华佗随即替老者诊断,并在老者园内采来一把地米菜,嘱老者取汁煮鸡蛋吃。老者在吃了以后,头突然不痛了,眼睛也不花了。

这个方法很快就传开了,人们都纷纷用地米菜煮鸡蛋吃,渐渐在沔城形成了风俗,江汉平原一带也盛行起来了。由于华佗给老者治病的日期是三月初三,因此,便有了三月三吃地菜煮鸡蛋,一年不头疼的习俗,至今仍然流传。”我一字一句地念着,心里充满自信,也充满感叹。

越来越觉知到一种自信,那就是生在中国,五千多年来,流淌在血液里的,那股油然而生的文化自信。可也越来越有一种担忧,生在现代中国,成长在钢铁森林里,我们的孩子们,已经没有了乡野,也很难拥有像“三月三地菜煮鸡蛋”这种记忆了。

“你看,吃了这碗汤,一年不头疼,你不是老说头疼吗,快来喝一喝,奶奶放了糖,有一点点甜味,边吃鸡蛋边喝汤,这样也不会被噎着了。”我点了下女儿的脑门,笑着跟她说。心里暗自庆幸让我找着了,让她喝下这碗‘怪汤’的理由。

“噢,三月三,还是中国传统女儿节!”我兴奋地喊了一声。

“那您要给我买礼物!”女儿立马接应。

“呃,一听到‘节’,就知道要‘礼物’。”我心里有一些失落,也表示反对。

孩子笑着跑开了。可我脑海里的记忆,却像开闸的水一样,瞬间滔滔不绝、浩浩而来。能够平静地写下来,能够再去触碰这段回忆,能够重启日更一文,我想我暂时好起来了。

张爱玲在《小团圆》里说过一段话,“似乎无论出了什么事,她只要一个人过一阵子就好了。这是来自童年深处的一种浑,也是一种定力。”

三月三,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也称“上巳节”。对于我们一家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2002年的“三月三”,母亲刚脱离生命危险,从重症病房出来,回到了家里,也从医院治疗,转为了保守治疗。

母亲是脑溢血,左边偏瘫了。

2001年的小年夜,母亲一如既往地,磨了很多米粉,做了很多糍粑,敬完了灶神和菩萨。忙了一整天,就去床上睡了。

我和弟弟的房间都在楼上,我在前面一间,他在后面一间。有的时候,我也会跟母亲一起睡。我记得那天晚上,本来是要跟母亲睡的,可弟弟说一个人睡觉害怕,喊我上楼去了,我也没想太多。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下楼。喊了几声“妈”,可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听到回音。我打开母亲的房门,发现她躺在床上,已经动弹不得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

她睁圆了眼睛,笑着看着我,喊了我一声,“灿妹儿,快来,妈妈动不了了。”我赶紧叫来父亲,掀开被子一看,大小便都在床上了。父亲当即发动了摩托,我们一起抱起了母亲,扶到了摩托车上,送往镇上的医院。

病发那一夜,不知道母亲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很后悔很后悔,只希望那一晚,我是在她身边的,至少能听到她的呼喊,能第一时间求助。

送到医院后,医生摇了头,要我们立马打120,送往县人民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月。那年的春节,我们也是在医院里过的,在食堂里打了几个菜,便过完了这个年。

父亲生意亏了,欠债太多,两个孩子又都要上学,交不起医药费,只好出院回家。

出院那天,父亲喊了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医院门口。医院的护工,送母亲到了车上。姨娘在车前嚎啕大哭。这样的情景,在医院是常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刚失去了亲人。可我们知道,她是不想让妹妹出院,因为这意味着,要放弃医疗。可她无力帮忙,也无力阻拦。

那时候的我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将面临什么。在医院的一个月,我一个人照顾母亲,一到晚上就不敢合眼,生怕一觉醒来,妈妈就不见了。

保守治疗,也没有完全放弃,而是定期去医院取药,然后在家里用药、卧床休养。从此,母亲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一年后,她竟然能独立行走了。只是一边不太灵便,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每到周末、每逢月假的时候,我不管多晚多累,都会赶县城往家里的班车回家。可那之后不久,她又第二次脑溢血了。

2002年“三月三”这天,母亲仍然卧病在床,弟弟烧起了火,我准备做午饭。父亲从外面回来,洗了一碗干菜,用湘乡话来说,叫“擦菜子”。

毛主席八岁时,春节在外婆家看舞狮子,作过一首诗:“狮子眼鼓鼓,擦菜子煮豆腐,酒放热些烧,肉放烂些煮。”

这道菜很特别,就是晒干菜,在我们家乡,一般用来煮豆腐,或者佐扣肉,就是“梅干菜扣肉”下的菜。

可那天父亲很沉默,只是默默地洗了菜,然后炒了一碗。只放了一点油,一点盐,没有放肉,也没有放豆腐。

那天在母亲房里吃午饭,父亲端着这碗菜过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气氛很沉闷,我们也不敢吱声,只是默默吃饭夹菜。

吃到一半的时候,父亲开口说话了:“今天这碗擦菜,炒来给你们吃,是希望你们姐弟俩,要知道‘咬牙’,要记得如今的日子,有多么苦,就要多么努力,要争气!

想了很久查了很久,如何将“咬牙”翻译成湘乡话,但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但是“咬牙”在我们家乡,就是要咬紧牙关,为家里争气。这也是我们父辈的“鸡娃”。后来,我学习更加努力了,二十年来,也从未松懈过。

父亲也去了一年多了。我依然记得当天的情形,还有父亲说的这段话。我想能有今天,我也算“咬牙”了!

清晨桌上的一碗荠菜蛋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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